黎清抬眼瞥见林裴清二人已经离开了，便放心清嗓开口，“关于昨天说的那条信息，我还有几个问题。”
“从二层到六层的难度，基本上是递增的，难度变化很明显，你们曾提到六层的难度不像是己级的游戏场对吧？”
苏谨行点头，“没错，尽管以小组人数的最高限制三人算起，对于己级来说难度也太高了。”
“但是二层又太简单了些，基本上小心谨慎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更何况就连因中毒受到重创的那对姐妹都能轮流坚持那么久。”
“嗯……”黎清指尖轻敲桌面，若有所思，“那如果这五层的难度综合起来呢？”
“以己级玩家的实力，不考虑分组，一开始就以所有人的力量从第二层闯关，层层递进，直至到达顶层，收集完毕为止。”
闻言，苏谨行彻底陷入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管家不去诱导玩家误解规则，再以这样的形式，人手充足……难度就还算正常，己级游戏场中等偏上的水平吧，”白木熙扭头回应黎清。
“那就对了。”黎清敲击桌面的手一顿，冁然而笑，“我认为这个游戏场应该是一个群战闯关类的游戏。”
一时间，苏谨行看向黎清，表情很是诧异，“群战？组队和群战……这会冲突吧。”
黎清持续用手指敲击桌面，语气不疾不徐，“其实对于组队这件事，我一直都觉得不合理，这场游戏其实对于玩家组成的小队来说并没有相互竞争性。”
苏谨行趁着黎清停顿的空档提出了疑问，“如果本来就是分工合作的玩法呢？”
黎清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五层楼一定有需要同时进行的事情才有必要分工。”
“就像我和木头的上一个游戏场，四个失去舌头的患者与游戏进程有关，所以玩家因剧情需要必须被分组，但是这场并没有必须的理由。”
“况且相比之下，玩家们一起进行闯关不是才更符合己级游戏场的难度吗？如果没有管家那番诱导，原原本本将规则展开，玩家们不会想到从一开始就合作更加容易吗？”
“如此一来，2、3人小队进入游戏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黎清收回敲桌的手，直起身子双臂环胸，“所以，我们大可以倒推一下，假设系统允许玩家单人进入，入场人数达到12人左右，游戏开始。”
“管家宣布规则，但他误导了玩家们，他会避开一定、必须等词语，只说‘客人可以凭借自我意愿选择队友分工行动’、‘可以分组工作’，最后一步步将玩家引向pVp的思维模式。”
“只一场还不够，管家场场都会进行这样的误导，每场的玩家也都会不疑有他，坚定的认为他们应该分成五组工作，进行对抗。”
“那么问题来了，如此久而久之，系统会不会因为众多玩家的意志，而更改某些规定呢？”
“这是我来到生还世界的第二场游戏，即便是这样，我也能基本看出还阳系统或者是生还世界的……工作原理。”
“它不单单是一个程序运行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个装满亡魂与濒死生魂的集装箱。”
“两方在生还世界存在，还阳系统就会为此运转。”
“所以，它会不会根据众多玩家的群体意识，而默认游戏场的改版？”
语毕，黎清长舒一口气，拿起餐盘边的小叉子，偷偷地戳走白木熙盘中半颗草莓塞进嘴里。
他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做出总结，“这些就是我的猜测，游戏场的某些规则，或许是可以被玩家群体意识影响从而改版的。”
苏谨行被这个猜测惊了一下，更惊的是他居然觉得很有道理——至少这真的可以解释游戏场必须组队进入的这一多余规定。
晃了晃一对狐耳，苏谨行勉强清醒过来，“但是这个猜测的源头也只是你的一个假设吧，况且系统不可能因为玩家意识就将规则改变。”
“就比如大家都想活着出去，那鬼怪还杀不杀人？若是这么简单，玩家们就不会九死一生了。”
黎清摇摇头，否认了苏谨行的说法，“没那么简单，首先不是玩家想了就能改变，而是玩家坚信这场游戏的规则就该是这样并将它当做既定事实，才会有将这条规则转变为系统默认事实的影响力。”
“但是如你所说的大家想活着出去，这不属于系统规则的一部分，所以即使坚定了也不可能阻止鬼怪杀人。唔……如果换一种说法，坚定的认为某条死亡规则不成立，这还行得通。”
“除此之外，我想游戏场还有一些核心大概是不会被改变的，比如主线任务、最终目标、游戏的走向、进度奖励等等，它们就像是游戏场的硬件一样，这些改变了，游戏也就变了，所以系统应该是不会动这些。”
“像是管家误导玩家认为本场是pVp游戏，这是游戏的重要硬件，也就是游戏的类型，所以系统不会默认这一点，本场游戏的本质依旧是pVN。”
“不过话说回来，单单改变一条无关紧要的规则也很困难啊，首先坚定某个莫须有的事物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其次还需要参加这个游戏场的所有玩家都去坚信，更是难于登天了。”
“那么对于这场，管家的引导者身份就很重要了，就像你说的，引导者不会在游戏规则上说谎，玩家肯定会坚信他的话，再加上管家出色的诱导话术，才能够造成这样的结果。”
“所以这个现象无疑是少见的，但我认为有可能。准确性当然还是要你们去查证的，我只负责提供信息，况且仅仅是这个方向，也是有价值的吧？”
“当然。”白木熙轻笑一声，“而且你的论述很合理，我们的调查方向也会非常明确。”
眼见白木熙边说边将餐盘推过来，黎清也不客气，随手又叉起一颗小草莓。
“话说回来，这个信息是我作为……朋友，送给你俩的，不算给你们公家的东西，所以如果真有贡献福利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吧。”
闻言，白木熙会心一笑，默认接受了。
苏谨行也是一乐，他转头看向白木熙，语气中充满警告，“老白，你是副会长，不缺工会的东西，提供信息也没奖励拿，你让我来汇报，我还能薅伞姐一笔。”
“行啊，索性你前脚汇报完，我后脚克扣你的福利充到小队物资里也是可以的。”白木熙答应的爽快，可惜没憋好屁。
“……铁公鸡。”苏谨行默默吐槽，但只敢小声比比。
黎清吃着水果，乐得看他们斗嘴，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所以弑乌工会就是这样的吗？
若是如此，那么他也想加入看看——不仅是加入工会，也是加入这份热闹。
但是不论什么想法都是之后的事儿，还是要先把眼前游戏场的事情解决好。
黎清薅光餐盘中的草莓，撂下小叉子站起身，带着苏谨行与白木熙走出了就餐区。
二人本以为他要去电梯间回601公寓休息，却见他径直走向了大门。
黎清目光锁定在了玻璃门旁的四个怪谈容器上，那是五楼的怪谈。
视线一一扫过，它们分别是保温杯、木梳子、大型的旅行背包……和、和一只袜子？？
黎清无语一瞬，尤其是这只袜子像是没洗过的样子。
他面色凝重，将旅行背包拉开，动作小心地把保温杯与木梳子放了进去，确保符纸不会被蹭掉，最后看着那只袜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白木熙在他旁边，似乎看出了什么，随后抽出一张纸巾捏着袜子将它提溜起来，“好了，走吧。”
黎清扭头与他对视，重重点头，眼中是浓厚的看救命恩人的神情。
但是三人才刚迈步，管家的声音就急急传来，透着些许慌乱和疑惑，他的眼神还紧盯着黎清抱着的旅行包和白木熙手中的袜子。
“三位客人这是在……”
黎清扭头望去，无辜眨眼，“带走啊，这是我们的东西。”
管家笑容一僵，惊异于黎清的理直气壮，“这些是五楼贵客……”
“哦，它们在这儿都被放两天了，我还以为没人要呢。”黎清做着恍然大悟的神情，夸张的放大音量。
管家稍微松了口气，迟疑道“那……”
“呀！”黎清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管家的话，“我想起来了，五楼那三人不是死掉了嘛！呐，尸体还在那里躺着呢。”
管家被黎清吓得一激灵，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三人的六截尸体还在原地未动。
“尸体放久了会臭掉的，记得快点收拾干净，不然收到租客的投诉可就不好了。”黎清露出真诚的微笑。
管家尬笑着，僵硬点头，“好、好的。”
“行，那这些没人要的东西我们就帮你处理啦，不用感谢我，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公民罢了。”
“好……不、不对，这些东西是公馆的，不能给您，很抱歉。”管家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差点被黎清绕进去，所幸他及时刹住了车。
但是黎清可不会轻易放弃，一场拉锯战再次展开，“这些可都是怪谈容器啊，万一符纸被门缝吹进来的风刮掉可就不好了，我帮你们保管。”
“哪能劳驾您啊，这种事我来就好。”管家微微欠身顺势就要拿过黎清怀中的背包。
黎清侧身躲过，双眼眯起，“帮忙收集怪谈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所以这种东西我们来保管最好，你说是吗，引导者管家？”
管家动作僵住，哪能不明白黎清言语间是在威胁他。
“还是说，你要留着这些怪谈容器，别有目的？”黎清将背包递给苏谨行，自己双手环胸，向管家步步逼近。
“当然，不会。”管家咬牙切齿，不自觉地开始跟着黎清的节奏走。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拿走它们？我不怕麻烦，也不会破坏它们，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就向系统……”
“可以，您喜欢就拿走吧。”管家紧忙打断黎清的话，生怕系统又抽风同意了举报理由。
只是可惜了这四个就快要被解决掉的怪谈容器……
“哦。”黎清冷漠应声，但见管家的笑容愈发僵硬，黎清倒是饶有兴致，“你好像很怕……”
黎清没把话说完，点到为止，却把管家吓出一身冷汗，匆匆道别就想走。
“慢着，还有一件事。”黎清抬手抓住管家的胳膊，阻止他离开的脚步，“把603的门打开，就现在。”
管家一惊，不明白他又要干什么，只能斟酌地问道“您又有贵重物品丢了？但是据我所知您并未进入过603公寓。”
黎清见他身体紧绷，温和一笑，“别紧张，我不投诉你，也没丢东西。”
“那您……”话虽如此，黎清却没有放手的意思，管家暗自用力却丝毫挣扎不开。
“我不能在白天进去捕捉怪谈吗？”一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盯着管家，却仿佛令其更加紧张。
管家喉结滚动，面上却仍莞尔一笑，“客人，为保护公馆设施，我们不建议……”
“我只问你能不能，你也只需回答能或不能。”黎清语气愈发凌厉，那眼中的笑意也愈渐森然。
“……”管家只沉默着，然而此刻的沉默在黎清眼中就代表着肯定。
“既然是能的，那就赶快给我把门打开，并且不能再锁上。”黎清声音一顿，猛地凑近管家，“你心里清楚，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我只想正常地玩游戏，再敢耍花招，我就把你之前做的事情全抖搂给系统，包括被玩家影响的某条规则……”
管家猛吸一口凉气，惊恐的目光望向黎清，却见他仍旧笑地温和，泰然自若。
黎清放开了管家的手臂，下巴微扬，“别再惹我，你让我本场的游戏体验非常不好，我不爽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明白了。”管家对着黎清鞠了一躬，匆忙走了，背影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然而临走远之前，管家还能隐约听到黎清冒出一句疑问，“原来游戏场的Npc，还有人类？”
听此，管家险些踉跄，随即脚步更快了……
“人类？”苏谨行明显也很惊讶，“游戏场里大部分Npc鬼怪都和人很相似，我还真没深究过这个问题，你确定他是人类？”
“我确定，人的生息和鬼的鬼气非常好分辨，但他可能是浸染怨气太久，所以一开始我并没发现，但是刚才离得近就分辨出来了。”
“嗯？很好分别吗？我怎么闻不出来？”
苏谨行的疑惑使黎清身体一僵。
完了，刚才饭桌上气氛太轻松，混太熟了，现在没注意说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