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
薇妮点点头，低头理了理背包里的物件。
何莱瞥了一眼。
一柄生锈的短剑，劣迹斑斑的小圆盾，几张憔黄的护符。
仅此而已——
“来回忙了几日，就收拾了这些东西？”
“想什么呢？孩子们的行李我也在准备好吧。”
她背上背包，转身开始向孩子们道别。
何莱与璐璐退到不远处的树下，安静地等待着。
木屋门口开始传来小孩子的抽泣声。
“哇，怎么感觉像是在生离死别？”璐璐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
薇妮逐个向每一个孩子吩咐着什么，温柔地抚摸着他们小小的脑袋。
孩童们的感知相当敏锐，不少孩子揪住了薇妮的衣襟，不想让她离开。
何莱倒是挺耐心，沉默地注视木屋那边的光景。
薇妮最终还是摆脱了孩子们的纠缠，起身开始嘱咐艾丽娅。
最后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膀，她坚定地转身，朝着何莱这边走了过来。
何莱捕捉到了孩子们与艾丽娅那刺眼的目光。
就好像他亲手夺去了薇妮一般。
明明会安全将薇妮送回来的，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走吧。”薇妮轻快地越过蔓延的树根，朝着迷雾深处走去。
“喂——”
“干什么？”
何莱犹豫了几秒。
“真的没问题吗？怎么感觉你……”
他又回头望了眼木屋那边，刺眼的凝视依旧。
“事到如今就别说废话了，优柔寡断可成不了大事。”
薇妮拍拍手，示意艾丽娅与孩子们回屋子里去。
……
……
“丑话先说在前面，你们可别想轻轻松松地走进去啊。”
前方的薇妮轻巧地绕过泥泞的沼泽地，头也不回地说着。
“正如我之前所说，大部分的精灵族们都是狂热的圣教信徒，而精灵族又是受到长老会的直接管辖。”
“精灵族的社会——是高度中央集权宗教制社会。”
璐璐听得很仔细，一个不留神，直接踏进了泥坑里。
“恶心……”
“精灵族的圣树生长在最中央的堡垒之中，戒备森严，想要潜入难上加难，我们应该制定计划——”
“不，不需要计划。”
何莱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魔宗王，可是灾厄的象征，若要拦的话，杀进去就好了——”
当着人家精灵的面说这话，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腰间的肉被璐璐给暗暗掐了一把。
果不其然，他很快便收到了薇妮那略带不悦的目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手下留情。”
“……”
这样的话并没有让薇妮的心情好转多少。
“罢了，随便你吧。”
她不是圣教教徒，看起来自己的同族也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血脉感情。
很奇怪的一个人。
……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迷雾就连阳光也难以穿透，在夜色的笼罩下四周更为黑暗
薇妮与璐璐点起了营火，三人并排蹲坐在一棵上了年纪的古树下，沉默的凝视着噼啪作响的小火堆。
食物大部分都留在了木屋，璐璐在背包里捣鼓了半天，这才开始分发着干瘪的面包与肉干。
且不论何莱与薇妮，这点食物恐怕很难让璐璐满足。
虽说饿上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她毕竟是个大胃王，对食物总是有着过盛的欲望。
璐璐有些遗憾地注视了手中的食物半晌，随即开始小口小口地进食。
“唉……”
何莱可看不下去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喏，我的这份给你。”
他把自己的那份递给了璐璐。
“咱没关系的……”
璐璐摆了摆头，拒绝掉了。
但何莱依旧倔强地将食物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深知再拒绝是没有用的，便温情地朝何莱身边蹭了蹭，幸福地吃了起来。
这光景薇妮自然有些难以接受。
“何莱，能和我说说你的妻子吗？”
果断地开口，不解风情地击碎了璐璐幸福的时光。
“……读不懂氛围么……”
薇妮无视了璐璐低声的抱怨，笑容可掬地继续追问何莱。
“你要干嘛？”
“我和你爸也算是老相好了，问问他儿子的近况有何不可？”
那副模样，像极了那种因好事而问东问西的烦人亲戚。
璐璐瞪了一眼薇妮。
但一反常态的，何莱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而是淡然地抬眼注视着漆黑一片的上空。
“白芸她……”
“哦哦，叫白芸，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她来自雪狐族，今年大概也有个二十一岁了……”
“雪狐族啊，诶——我以为雪狐族也都是圣教的狂热分子呢，她不反感你的身份吗？”
“还好……”
何莱竟颇有些生硬地朝薇妮介绍起了白芸，就真的好像去串亲戚的小青年一般，不好意思地介绍着自己的感情生活。
璐璐吃惊地看着何莱，顿感侧身之人有些陌生。
尽管看起来样貌年轻，但薇妮的确能带给人一种年长长辈的稳重感。
被这样不甚熟悉的长辈拉着像是侃大山般地询问感情生活，对于何莱来说还是第一次。
“我是从奴隶贩子那里救下她的，嗯不……准确来说是圣教，当时她被关在圣教的实验下……”
璐璐竖起了耳朵，这也是她第一次听闻何莱讲述他与白芸相遇的细节。
“……实验室……嗯……”
听闻此言的薇妮看起来也不太吃惊，应该也是有过类似的耳闻。
“不过第一次见面是还在师父那里的时候。”
璐璐惊讶得浑身一个激灵。
“什、什么时候，咱和你下山都是一起的，哪见过你去……”
何莱揉了揉她的脑袋：“是第一次下山那天，你自己跑掉的那天。”
“我去找你，结果误入一家奴隶店。”
璐璐咬着牙低下了头。
“失、失策了……”
“……”
薇妮的神情却略显复杂。
雪狐族？白芸？那应该是白氏的雪狐族，这一氏族向来以雪狐神女传承而闻名。
她又想起了那天第一次与何莱接触时，他身后展开的那九尾虚影。
“白芸，莫不是神女……”
她猛地刹住了话头，尴尬地笑了笑道：“啊哈哈，怎么可能嘛，你可是魔宗王，怎么可能会是——”
但当薇妮再次接触到何莱与璐璐的目光时，便顿时哑了声。
“嗯，睡觉吧……”
薇妮背对着两人侧躺了下来，表情麻木。
世界终于疯了。
携手勇者对抗了魔宗王无数世代的雪狐神女，似乎就像向全世界人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般，就这样成为了魔宗王的妻子？
那小子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骗人。
薇妮有些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