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微晃动后，马车颤巍巍地停下了。
“到地方了。”
车夫老人轻轻敲了敲车厢。
在狭小空间憋屈了许久的众人闻言，纷纷逃也似的涌了出去。
何莱三人排在最后。
车厢外，嘈杂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随着最后一人走出车厢，眼前的光景着实让何莱吃了一惊。
一列列马车宛如一条长龙停在街道两旁，数以百计的乘客在十几名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正汇聚到街道中央，整整齐齐地排列成队。
壮汉也没闲着，他招呼着几名降临者，正要将他们整合进街道中央的队列中。
“这是？”
何莱有些诧异地注视着眼前一幕。
“我们在扩军，他们都是我们新魔宗的新鲜血液。”
车夫老人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
“我们买通了天渊的一些贵族，他们向上级隐瞒了这里的动静。”
“不过您放心，我们新魔宗的所追求的理念与过去完全不同，我们不会再去试图动摇圣教的统治地位，所以……”
老人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恳求。
何莱侧目，对上了他那浑浊的双眼。
老人的眼神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抹悲伤。
“就这么把这些重要的消息告诉勇者，真的好吗？”何莱开口问道。
干瘪的嘴唇轻轻颤动，老人有些怅然地低下了头。
“我很清楚，对抗圣女神是愚蠢的；我也清楚，勇者并非是冷血之人。”
“若是好好勇者大人您说清楚，我们已经与过去的魔宗一刀两断，不再试图对抗圣教，您一定能理解……”
何莱能注意到老者的双拳紧攥，苍老的肌肤下筋肉紧绷，看样子是时刻准备应对他的发难。
这老者的身份虽然成谜，但何莱大概能猜到些许。
极有可能是前代魔宗王麾下的幸存者……
亲眼见过魔宗的没落之后，他大抵已经心死如灰。
“你屈服于圣教的淫威之下了呢……”
何莱淡淡开口了。
“什……！？”老人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异色。
何莱拎起了行囊，无奈地笑笑：“当然也怪不得你，毕竟这世道也就这样。”
他朝白芸与璐璐摆摆手，示意两人准备离开。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何莱背上了行李，欲要带着璐璐与白芸离开。
“请等等！”
赶来的是壮汉和那名降临者小伙。
“路上受你们照顾了，一点点薄礼，不成敬意。”
壮汉掏出一枚小木牌，小心翼翼地递向了何莱：“茯苓镇这一片都是我们魔宗罩着的，遇到什么事了亮出这个牌子还是有些用，请笑纳。”
何莱看着做工有些劣质的小木牌，哭笑不得地接了过去。
“还有这孩子，想和你道个谢。”
是何莱抢救回来的那名小伙。
他的身体还没完全痊愈，加上舟车劳顿；此时的小伙看起来稍显消瘦，面色蜡黄。
“那个……谢谢，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就……”
何莱拍了拍小伙的肩。
母亲那时的嘱咐却在此刻回荡在脑海之中。
“好好活下去吧。”
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伙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何莱也不打算继续耽搁行程，准备再次抽身离去。
“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许亮！”
他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何莱，叫我何莱就好。”
“……”
“好了，回去吧。”壮汉拍了拍许亮，刚刚打算转身。
“薛爷，怎么还愣着？”
车夫老人呆呆地注视着何莱的背影，口中反复念叨着他的名字。
“何莱……何莱……”
“薛爷？”
老人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甩了甩脑袋。
大概只是……巧合吧？
……
……
茯苓镇与天渊的其他小镇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因为位居边境的缘故，相比于其他城镇稍显贫穷。
陈旧的土楼错落有致地排列在老旧的石板街道两侧，倒是让何莱的记忆回到了曾经隐居的那个小村子。
何莱展开了地图，仔细盘算着。
“鹿灵族的大致活动范围在茯苓镇的东南方向的……噢，再过去还有海，东边还的小岛……东洋鬼族的主要活动地点就在那边……”
他猛然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偏题了，于是急忙将视线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再三仔细确认之后，何莱收起了地图。
“咱们明天再启程去找吧，今天先在镇子上问问鹿灵族的情况。”他向身后两人吩咐道。
……
然而，问话的情况却有些不尽人意。
“你问鹿灵族？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何莱看着路人有些躲闪的眼神，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鹿，鹿灵族？没听说过呢……抱歉。”
依旧是大差不差的回答，这让何莱有些受打击。
一整天的忙碌下，所能收集到的情报却是少之又少。
何莱躺倒在客栈的床上，回忆着今天问话时，路人那耐人寻味的躲闪眼神。
璐璐轻轻坐在何莱身旁，柔声开口道：“咱这边也是，他们好像在有意回避关于鹿灵族的事。”
“看来，明天得盲找了。”
只有白芸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她今天实打实地摸了一整天的鱼，根本就没打算认真去搜寻情报。
看着何莱忧虑的神情，璐璐不禁轻轻抚上了他没梳过而有些杂乱的头发。
她都明白，何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在魔宗大任面前，何莱依旧选择优先处理她的问题，这实在……
在朝临峰上，师父已经告诉了她一切的原委，以及当年何莱私自离开的理由；所以当年对他的那份怨恨，早已化为了泡影。
所以她很笃定地相信，自己在何莱的心里有着一份相当的重量。
一想到这点，心里的那份窃喜便难以抑制。
虽然得知自己的生命可能会有危险，但就这样被他挂念着……好像也不错？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
璐璐抬头看向了白芸。
就这样，正暗自窃喜的白芸眼神对上了正暗自窃喜的璐璐。
白芸明显闻到一股少女青春期特有的荷尔蒙味。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
“不可以打架哦。”
看似一触即发的斗殴被何莱一句轻飘飘地提醒给制止住了。
两人互相朝对方丢去了一记厌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