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
皇兄笑了，大笑。
慕容婉脸上的表情已有些凝重，冷冷道：“信王殿下在醉仙楼买醉七天七夜，只是醉给别人看的？”
既然已经走到最后一步，我索性大方承认。
真儿小心地瞄了我一眼，轻轻抚摸着我的手掌，又像是在我的掌心中虚划着什么。
慕容婉的眼里带着一丝不屑，注意力又回到棋盘上，眨眼道：“既然臣妾这第一步棋算是下完了，那么臣妾十分期待，陛下会如何应对？”
皇兄笑而不语，不紧不慢的捻起第二枚棋子，轻轻地放在第一枚棋子旁边，然后看着我，迟迟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皇兄与我想到了一处。
犹豫片刻，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对真儿说道：“这里太闷了，丫头，去把窗户打开吧。”
她疑惑的点点头。
虽然这个理由对于宽敞的凤仪宫来说很蹩脚，但她还是听话的朝着窗户边走去。
“丫头，对不起了。”我小声的呢喃着。
“嗯？”她停下脚步，刚要转过头，肩上已然感到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两眼一黑。
趁她还未摔倒，我赶忙把她揽在怀里。
见亲妹子被新婚丈夫打晕，慕容婉明显愣了一下，但她并未像普通姐姐一样急得跳脚，而是讥讽道：“枉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下手倒是毫不手软。”
我冷声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慕容婉眉宇间似有雷霆之怒，她突然抬起手臂，指着皇帝陛下恨恨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
“和煦”，皇兄神色自若，淡淡开口道：“先把丫头放到床上去吧。”
我不再多言，更不愿磨叽，抱起真儿朝着最近的一处房间走去，等我为真儿盖好被子，再回来的时候，慕容婉已经恢复了平静。
皇兄忽然问我道：“朱雀死了吗？”
我不禁怔了一下，因为朱雀的死讯早就传到了皇宫，皇兄又何必多此一问？
皇兄皱起眉头，“是你亲手杀的她？”
“是。”
在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皇兄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而不语。
慕容婉面无表情道：“陛下凭什么笃定朱雀会杀了晏阳？”
“自然是因为朕的好弟弟”，皇兄娓娓道来，“当初朱雀败给了曹辉，心里难免有愧疚，而晏阳伤了和煦，依着朱雀的性子，定然不肯轻易放过他。”
“不过……”皇兄故意顿了顿，目光又移向我，“你做的很好，至少暂时稳住了晏行歌。”
我极不自然的苦笑着，像是要笑出眼泪。
慕容婉又斜瞥了我一眼，轻笑道：“陛下又怎会认为晏阳是臣妾的人？”
“难道不是？”皇兄微笑道：“如果晏阳还活着，门外的羽林卫岂不是已经全杀了进来？”
慕容婉抿着唇角，不说话了。
“皇后以为事成之后将真儿许诺给晏家的事情，朕会想不到？”皇兄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仿佛一切都仍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该把她当做拉拢晏家的筹码！”
慕容婉扯了扯唇角，“难怪陛下始终不愿晏家和慕容家结亲！”
真儿确实说过，晏家曾去慕容府提过亲，但为什么后来不了了之，我却从未想知道过。
慕容婉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沉声道：“陛下说过，此生绝不会骗臣妾。”
“朕骗你什么了？”皇兄依旧笑着。
慕容婉指着我，不可思议地叫道：“陛下曾说过，将真儿许配给他只是为了……”
我默默的叹了口气，接话道：“为了能时刻了解我的一举一动。”
慕容婉狠狠地瞪着我，眼里满是怒火，猛地拍响桌子，低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又为什么要娶她？”
我没有回答，也没必要回答，不管那些所谓的初衷是什么，真儿都已经在我心里。
皇兄叹息道：“情之一字，谁又能真的明白，有时候，连朕也想不到。”
短暂的沉默中，慕容婉无奈道：“这步棋，就当是本宫输了！”
轻吐出这句话后，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之人，紧接着，她用力的抓起一枚棋子，然后重重地拍在棋盘上，“那么这一步，陛下又会如何应对？”
随着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凤仪宫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喊杀声以及兵器碰撞的声音。
慕容婉撩起鬓角的碎发，嫣然笑道：“御内卫本就是信王殿下麾下，御内卫的人杀了晏阳，晏家自然就会站在本宫这边。”
皇兄凝视着慕容婉刚落下的那枚棋子，食指轻轻敲打着棋盘，“诸多世家，晏家一览众山小，当之无愧。”
“陛下谬赞，微臣惭愧之至！”
我不由的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朝门外望去。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半扇，竟是晏行歌大步而来！
他一揖到底，朗声道：“微臣晏行歌，参见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位尚书大人始终不肯把我放在眼里。
简单的施礼后，晏行歌已径直走到慕容婉身后。
他死死盯着我，眼眸中的恨意呼之欲出，仿佛顷刻间便要将我千刀万剐，他冷冷道：“信王殿下年纪尚轻，但年纪轻，也该知道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我饶有深意地打量着他。
晏行歌嗓音沙哑，一字字道：“杀人者，人恒杀之。”
“哦？”我挑了挑眉，厉声道：“照你晏大人的说法，本王就不该让晏家的小杂种活着走下龙泉山！”
晏行歌满脸怒容，刚要张口时，哪知皇兄突然来了兴致，笑问道：“皇后递剑的时候，一定也不想让朕活着走下龙泉山吧？”
“呵……”慕容婉气极反笑道：“若不是曹辉那狗奴才……”
皇兄抢话道：“若不是曹辉，和煦也不一定会杀了朕，为父皇报仇的方法很多，他又岂会选择最愚蠢的一种？”
“难道皇后以为，仅凭母后的一面之辞，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杀了朕？”
“皇兄圣明！”
我十分赫颜的恭维着，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确实只想着不顾一切的报仇。
“皇后这步棋，下的很妙！”皇兄看向坚定站在慕容婉身后的晏行歌，哑然失笑道：“既然皇后这般胸有成竹，那么这步棋，不如由信王殿下代朕下吧。”
慕容婉呵呵笑道：“本宫也想看看，和煦会如何下这一步棋，是不是跟本宫想的一模一样？”
“恭敬不如从命”，我面不改色，淡淡的应了句。
这个时候，慕容婉抓起一枚棋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棋盘上，与之前的三枚棋子紧紧挨在了一起。
然后她抬起头，灿烂的笑着，“和煦，是放在这里对吧？”
晏行歌抚着胡须，看起来同样兴奋极了，“信王殿下若不赶紧召御内卫过来，门外的八千羽林卫可撑不了太久。”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只觉胃里发酸，但我并没有时间呕吐，而是快步来到门口。
一眼望去，不远处的雪地上已是明暗相间，无数穿着黑色铠甲的羽林卫一个接一个的血洒当场，而更远处的走廊里依旧人头攒动，急促的脚步声在原本幽静的皇宫显得格外突兀。
我对着天空毫无犹豫地吹响口哨，紧接着，一声高亢的鹰呖划过夜空。
等我做完这一切，再回头时，却陡然发现，皇兄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