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慌乱的收拾着金凤吐的满地的狼藉，看着他毫不嫌弃的样子，金凤的心里似乎流淌了异样的情愫。
回到呼海后的日子，金凤和小道的生活便过的更加洒脱了起来，有了闻氏的靠山，小道至少不用再坑蒙拐骗的去混日子。
“小凤，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你愿意唱戏，我就捧你。”小道十分认真的对金凤说到。
呼海本身是有自己的地方戏剧的，加之南北方本就存在差异，京戏在当时的呼海，远不如在奉京的受众范围之广。
“我，我都没有师傅教过，我不行的。”金凤有些犹豫的低头说到。
虽然金凤并没有真正的拜师，但她这百多年的时间里，从昆曲到京戏，她是亲眼看着这些戏曲慢慢发展演化融会贯通的。
其实早在京戏名旦万老板还是学徒的时候，金凤便是每天都跟他在一个院子里学戏的，只是别人都看不见他而已。
“你行的，你肯定行，你上次唱给我听的，比奉京的那个万老板不相上下的，而且你身子比他柔，身段出来肯定好看的。”
看着小道殷切的目光，金凤开始有些动摇，毕竟她是真的喜欢京戏的。
第一天登台的时候，金凤在后台紧张的呼吸都跟不上节奏，穿着戏服不停的来回踱步，一直到小道进来后，他肯定的眼神给了金凤莫大的勇气。
迈步上台的那一刻，金凤仿佛是找到了九天翱翔的气势，他就是为这舞台而生的，那一日后，呼海的梨园行里多了一个叫‘小凤凰’的角儿。
戏曲的魅力是共通的，随着金凤的名声越来越盛，各个商行府邸的邀约也排的满满当当的，那段时间小道每日都陪在金凤的身边，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当时的金凤仍然还是男儿身，但因为旦角青衣的秀美扮相，开始在呼海的名媛圈子里格外的抢眼，每每下台，总能收到几个高门千金贵妇送来的花篮。
到后来，甚至一些名媛聚会也会送来请帖，请金凤赴约，而小道每次都会借口同行，在会场中各种攀谈挑逗那些名门小姐。
每次去名媛会场，金凤都会穿上裙子，打扮的合体大方。
那时候的金凤总是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样子，就能真的融入了那群被称之为‘名媛’的女人之中。
“凤老板，您这容貌身形，折煞多少女人啊。”
此人是宋家二小姐，是名媛圈子有名的泼辣主，她脾气暴躁，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因为家族势力颇为雄厚，大多数人都忌惮她的坏脾气，对她敬而远之。
宋二小姐是这个月刚从窝国留学回来的，今天是第一次和金凤见了面，所以金凤并不认识这位宋二小姐。
“小姐过奖了，小凤不敢当。”金凤礼貌的起身和宋二小姐打了招呼。
“听说你是个戏子？”这话说的颇为无礼，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打量了过来。
金凤并不恼怒，他本就是性格挺好的人，加上他并不是人，没有人们根深蒂固的‘下九流’教义下对于戏曲表演者的轻视。
“小凤不才，会唱两句糊口。”金凤仍旧是一脸温和的微笑着回应。
可能是因为拳头打在棉花上略显无力，宋二小姐倒是失去了兴致，只是点了点头就走到了舞池里跳起了舞。
“凤老板别在意，那个疯丫头惯来无礼的，你会跳舞吗？我们去跳支舞怎么样？”孟青看到宋二小姐走后，才从位置上走到了金凤的身边。
“孟小姐，我不会跳舞。”金凤略显歉意的婉拒了孟青。
孟青的父亲是一家银行的行长，她母亲一连生了6个儿子后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虽然家族势力并不出众，但孟青的出手却是从不小气的。
孟青微笑的抿了杯中的酒水后，坐在了金凤的旁边。
金凤虽然心里并不喜欢，但是面上还是挂满了微笑，他抬眼看了看已经凑到了宋二小姐身边的小道，又低头喝着自己手里的酒。
“你跟闻家少爷好像关系很好啊，每次都见你们出双入对的。”孟青打量了金凤的神情后微笑着问道。
“嗯，我们是朋友，我能有今天，都是闻家少爷捧的。”金凤丝毫没有避讳，毕竟呼海的梨园行里，每个角儿都有背后力捧的金主。
“那……是什么样的朋友呢？”孟青一只手将酒杯拄在了桌面上，侧着身子一脸玩味的看着金凤。
孟青的话一出口，金凤感觉周身忽然一紧，好像是孟青戳破了自己的秘密一般，紧张的手心开始变得湿滑。
金凤故作镇定的喝了一口酒后，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孟小姐的话，问的倒是有意思，朋友还该分成几样吗？”
“哈哈哈……我逗你呢，瞧瞧给你紧张的。”孟青一边笑着，一边端起了酒杯转身滑进了舞池之中。
金凤以为这只是一个舞会上的小插曲，却不曾想这位孟青小姐是不折不扣的八卦王，很快在呼海的少爷圈子里就传出了闻家六少爷是‘兔爷’的流言。
“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金凤歉疚的看着小道。
“没事，这圈子就这么大，不制造点话题，这些人都闲的无聊。”小道毫不在意的继续骑车载着金凤在城里乱逛。
那时候的金凤只觉得呼海的风都是甜甜的味道。
“凤老板，我们家二爷请您喝茶。”一个家仆模样的男孩站在门口挡住了金凤的去路。
“我今天不见客，对不住你家二少爷了。”
今天小道一直都没有出现，金凤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跟小道早有约定，他不会去闻家宅子里找他。
“我家二少爷姓闻。”
来人的一句话，成功拦下了金凤的脚步，满个呼海城里能称‘爷’的闻家，就只有小道一家了。
金凤转身就坐进了闻家派来的汽车里。
凤凰被带到了租界里最有名的歌舞厅，醉夜城。
“凤老板果然好身段。”对面的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从金凤一进门就上下打量着她。
金凤微微欠身后直接坐了下来。
“二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吗？”金凤开诚布公的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离开呼海，离开老六。”这个二少爷倒是也不卖关子。
自从金凤和小道的流言蜚语传出后，闻家上下一时间成了商界的笑话，闻老爷今天竟然亲自回家扣了老六在家里，又派了老二来找金凤。
“要是我不走呢？这呼海也不是你闻家的。”金凤看着眼前的二少爷，第一次尝试了拒绝。
“只要你肯走，这些都是你的。”二少爷推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的一箱子钞票。
金凤看了看眼前的箱子忽然笑了笑，原来在他们眼里他竟然这么值钱。
“这跟钱没有关系，我不会走的。”金凤起身准备离开。
“你以为在呼海没有人捧你，你还能是个角儿吗？即使你不走，也不会再见到老六了。”二少爷对着金凤的背影说到。
金凤并没有回头，他是凤凰，他想见谁不想见谁，都是他自己意愿而已。
离开醉夜城后，金凤隐了身形直接去了闻家。
“你每天不务正业便罢了，如今闹出这样的丑事，我闻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闻老爷还在气头上，此时的小道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父亲，我真没有，那些人都是胡乱编排我的，我跟小凤就是朋友，我们一起在奉京打过架，要不是他护着我，我就被人打死了。”小道一边说着一边跟闻太太挤眼求助。
“老爷，老六会是那样的孩子的，你看看孩子都跪着这么久了，哎呦膝盖会坏掉啦。”闻太太适时的帮腔道。
“明天就给我进公司，跟着哥哥们去学生意，以后不准你再去见那个戏子。”
闻老爷见小道的态度一直不错，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加上稳态太太的求情，便也没再为难他。
小道嬉皮笑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父亲，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不怕我给您办砸了啊，我还是别去公司了吧，我在家挺好的，您看我把母亲照顾的多好。”
小道一边说着一边又贱嗖嗖的蹭到了闻太太的身边。
“哼，我还不知道你，你一天能在家待几个钟头啊？”闻老爷瞥了一眼一旁护儿心切的闻太太，满心就想着慈母多败儿。
金凤看着一脸淘气的小道，不自觉的轻笑了一下。
“宋家小姐回来了，你知道吗？”闻老爷忽然对着一旁的太太问到。
“听说了，那孩子我可不喜欢，名声不老大好的，听说是跋扈的不行。”闻太太撇撇嘴面上颇有几分不满的神色。
“你儿子的名声就好了？”闻老爷说完又摇了摇头。
“明天你带上礼物去宋家走一走，探探宋家的口风，能定下就早日定下才好。”闻老爷说完后起身上了楼。
“母亲，要给谁说亲？”小道有些后知后觉的问着闻太太。
“哦呦，除了你还有哪一个没娶亲的吗？”闻太太翻了翻眼睛，真是被这个小儿子无语死了。
金凤的心好像是被人狠狠地薅了一把，一时间疼的有些窒息。
他离开的闻家别墅的时候，小道和闻太太还在讨论着定亲成亲的事情，金凤的心空空的，他虽然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小道之间是不会有交集，但心里却一直都在隐隐的期待着什么。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小道再没找过金凤，而金凤则整日都混迹在各个交际圈子里，没有了小道的力捧，又得罪了闻家，戏楼里排给他的戏份已经越来越少了。
那天小道正在陪一群公子哥喝酒的时候，忽然一个人从背后靠近了金凤，他下意识的避开了一下，但那人却并没有放弃兴致，而是继续跟近着金凤。
“凤老板，你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那人是宋家的四少爷，跟宋家二小姐是同父不同母的姐弟。
被他这么一问，周围的几个人都转身看了过来，金凤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头拧的紧紧的，他是凤凰，但他并不能现身用法，但眼前的局势，难道就要任人欺辱吗？
看着不停逼近的宋家四少爷，和他不停打量着自己私处的眼睛，金凤的怒意越来越强烈，对他来说，这样的玩笑就是侮辱。
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金凤一巴掌扇的宋家四少爷原地转了两个圈圈。
宋家四少爷懵愣的站在地上缓了缓神后，便开始聚集了众人想将金凤摁倒，但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羔子，怎么可能是金凤的对手呢，三下两下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当时的金凤其实是真的涨满了怒意的，当他将宋家四少爷揪起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凤住手，你这是在干什么？”小道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满脸不悦的质问着金凤。
金凤放下了手中的宋家四少爷，就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老友。
“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
他不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只有满嘴的埋怨，满目的责怪，金凤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一直一直的一厢情愿，金凤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累了，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受着这呼海阴冷潮湿的冬夜。
“姐，我可找到你了。”
金凤闻声回头，看着站在眼前的金梧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金凤离开栖金谷已经快两百年了，如今的金梧也已经到了可以出谷历练的年纪了，而金凤也即将涅盘换骨重塑仙身了。
“你怎么这么笨，都这么大了寻着气息找人还能难道吗？”金凤看着眼前跟自己一般高大的金梧眼中挂了几分宠溺的样子。
“嘿嘿，我从小就没有姐姐的道法精炼，这次出来的时候父亲也是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先来找你的。”金梧傻呵呵的挠挠头。
“姐姐，人间好玩吗？”金梧眨巴着眼睛十分期待的看着金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