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着她哭着扑进了陆的怀里，诉说着她不喜那仙子的心事，它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没有心跳的胸口，冷，冷彻心扉。
是啊，它没有心，它生来就是冷血动物，像它这样的蛇妖，能够常伴在她的身边就已经不错了，又怎能越界喜欢上自己的主人呢？
哪怕，她从不在它面前提起，哪怕，她一直以来都让它唤她“姐姐”。
可，她和它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自那日后，陆和小柒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了些许的改变。
说不清，道不明。
它本以为，它能继续这样装糊涂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世界再次出现崩裂。
这一次，初始神明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要么是他，要么是她。
小柒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陆却比她快上一步。
那个晚上，他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哪怕，他们身为初始神明并不用果腹，可他为了喜爱凡间的她，学了不少的厨艺，只为博她一笑。
她爱凡间的饭菜，他便去学；她爱凡间的罗裙，他便去寻来；她流连凡间的繁华，他便陪她身侧一同感受。
然而，这一次，他无法再陪她了。
他在她最喜爱的菜肴里放了凡间寻来的蒙药，再添些神力，终究还是让她在这一顿饭后晕了过去。
他温柔地将她抱到床榻上，深情地注视着少女的容颜，半晌了，才转过身来看着它。
“阿漠，往后，小柒的身边就剩你了。”
若要陨落，他必然将生的机会留给她，他在赌，赌最后的那一线生机。
在很久之前，世界生出他们这些初始神明，就是为了填补偶尔会发生的崩裂，只是这崩裂会在逐渐的岁月里渐渐完整不再发生。
在伍之后，崩裂已经有一千年没发生过了，他觉得，这会是最后的一次崩裂。
陆去填补世界崩裂了，当她醒过来时，陆已经陨落了。
她哭到几乎要断气，整整一个月都没能缓过来。
它经常看到她坐在他们旧时的石头旁发呆，然后，泪流满面。
她逐渐爱上了凡间的酒。
她认为那酒液能够让她忘记那些难过的事。
每当她喝醉，她都哭得像个小孩儿，可怜又无助。
她说：“阿漠，陆哥哥也陨落了，为什么会是他呢？为什么不是我呢？阿漠，你说可笑不可笑，直到他不在了，我才终于意识到，我喜欢他，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
她说：“那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在了，他陨落了，哪怕我一直以来都知道，这是我们这些身为初始神明的责任，可我生了恨，我恨这世界为何要如此待我们，若是我们只是凡人，我们就能在一起，哪怕，没了这无尽的年岁。”
她说：“阿漠，你不会懂我到底有多难过，我宁愿陨落的那个人是我，他明明知道我最害怕分别，他却还是选择了丢下我，自以为是将生机给了我。”
她说：“可他终究还是不知啊，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生机，我要的从来只有一个他罢了。”
它看着她不断醉生梦死，不断地借着酒液来陷入无妄的追忆当中，当苏醒过来后，又是泪流满面。
它很想对她说，看看它吧，它也爱慕着她，哪怕，它和她的身份并不匹配。
但没关系，她用不着难过的，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它。
它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它是真的这么想的。
陆的陨落，可能它是唯一觉得高兴的人，它高兴的是，终于没人跟它抢了，从此以后，她的身边就只剩下它了。
然而，它到底还是错估了。
没过多久，世界再次出现了崩裂，小柒站在石头之上，望向那个方向，那眼神似乎蕴含着什么。
她说：“阿漠，我要去填补窟窿了，我要追随他而去了，往后，你好生照顾自己，忘了我，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这是第一次，它有了反抗。
它说：“是你捡到了我，是你给予了我生命，我又怎能忘了你而重新开始？你不是让我不要丢下你吗？那为何，你要丢下我呢？”
小柒不语，只是深深地望着它。
那眼神让它明白了过来，恐怕，她早就知晓了它对她潜藏起来的心意，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拒绝。
她的心里，由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那个并不是它。
它体会到了心如刀割。
她终究还是追随那个人的步伐去了。
少女的陨落，让世界在之后的近百年都不曾动荡过，每一日，它都站在那石头边看着日出日落，潮起潮落，却始终都等不来它喜欢的那个人了。
在之后的年岁里，它看着神魔大战，看着很多凡人得道成仙，看着各界因为纷争而自相残杀。
它始终冷漠，如同它身上流着的血，没有半点的温度。
……
曾经，它是真的以为，它不会再见到她了。
它等来了她的轮回，那一世，它好不容易找到她，它正欣喜若狂，却发现，她的身边站着的，是那个熟悉的人。
彼时，她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从小生活在他的庇护下，而他，是一国的将军。
他们终于相爱了。
他为朝代荣光安稳而活，她为他而活。
这一世，注定深刻。
他为扞卫疆土而战死沙场，她再次痛不欲生，可不知她从哪寻来了法子，竟以自身为代价，只为了将他换回来。
她是成功的。
可她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他再次复生，在得知她为救他不惜以魂飞魄散的办法只为换他重活一世，他震惊，他不敢置信，抱着她的尸首难过到不能言语。
还不晚的。
这一次复生，他意外复苏了上一世的记忆与神力，他便用这神力，以自己九世轮回苦难，将她换回。
可世间是残酷的。
她若想重回这世界，就得历尽凄楚，他不忍，便将她送往别的世界，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与折磨。
在将她送走之际，他早就存了以后不复相见的想法。
哪怕，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也希望她能在他不知道的世界，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