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郝向阳照旧把院里收拾妥当后，便骑车去了轧钢厂。
杨厂长见来人是郝向阳，热情相迎。
“向阳来啦，来，快进来坐。”
郝向阳也笑容满面。
“又来叨扰您了。”
杨厂长沏了杯热茶，佯装责怪道：“诶，这说的什么话，我整天在办公室看这些文件，头都大了，你来我还能解解闷。”
过了一会，杨厂长想起上回郝向阳让自己帮忙介绍购买木材的事，随口问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要学做木工活，现在学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好的木匠师傅? 用不用我帮忙?”
见杨厂长主动提起这事。
郝向阳顺着话题解释道：“没请师傅，就自己在家捣鼓捣鼓，对了，杨厂长您家里有没有缺什么家具?我这刚好想做几件练练手。”
杨厂长一听,有些犹豫了。
之前他救下厂里两个重伤病危职工，已经帮了自己大忙，这人情都还没还完。
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顺便帮他介绍了个木材厂的负责人而已。
别的成本不说，做家具费时费力的，即便是熟练的木匠师傅，做一张桌子，也要花上好几天 的时间才能完成。
更何况是郝向阳这个从来没接触过木匠活，只是自己在家捣鼓的初学者。
也不好再麻烦他。
于是杨厂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怎么好再麻烦你，再说了，我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就甭为我操这份心了。”
知道杨厂长这是在替自己考虑，还是坚持道：“杨厂长，我做这个完全是出于兴趣，也不麻 烦，反正买的木材多，我也要练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既然郝向阳坚持，杨厂长也没办法。
有些无奈，又拗不过郝向阳。
只能退一步说：“既然这样，那今晚你就上我家看看，顺道一起吃顿便饭。”
郝向阳也没拒绝。
过去看看也好，能知道送什么最合适。
“好，那等会儿下班之后，我跟您走一趟。”
这边两人约好后，郝向阳又去钳工车间找上易中海。
易中海满头是汗，手里握着个扳手就出来了。
见是郝向阳还有些纳闷。
不明白发生了啥事。
“向阳?你怎么来了?是家里出啥事了?”
郝向阳连忙解释：“家里没事，叔，我今儿晚上不在家吃饭，杨厂长找我有些事要办，估计晚些回家，不用等我。”
易中海自然没有异议。
等下班广播一响，郝向阳就跟着杨厂长回去了。
杨厂长家住的是轧钢厂里分配的楼房。
这年头，单位分房子也要看条件：工龄，职称，年龄，家庭人口，有无住房、荣誉称号等 等。
总的来说，是论资排辈。
获得分配楼房居住权的人实际支付的房租远远低于建筑和维修的成本，所以这些房屋的分配 实际上就是一种福利待遇。
当然，也要租金，不过这些租金交上去也仅仅只是用于维护房屋。
所以在职工眼里，厂里分配的房子那就是香饽饽，大家都争着抢。
不过参加工作不到十年的，就甭想参与分房了，还不够资格。
单身未婚的也得靠边站。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僧多粥少，房子不够分，只能紧着领导干部优先。
其次是达到一定工作年限，且对厂里有特殊贡献的优秀职工。
再有多的，才能轮到一些家庭特别困难的普通职工。
原则上是这样，不过最后这种房屋的名额通常都是被有门路的职工申请了去。
真正特别困难的职工反而极少有这个机会获得名额。
像易中海这样的八级技术工，既没有谋个一官半职，也没有什么特殊贡献，加上自家也有 房，所以他也没资格获得单位分房。
在轧钢厂里，除了更上面的那些决策层和一些股东、董事们，杨厂长已经是职位最高的领导干部了。
轧钢厂里的高层干部一般都给分配的新式楼房。
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只是隔音差些，活动范围较小。
杨厂长家的房子是个两居室，比一般干部分到的楼房面积要宽敞些。
有两间卧室， 一个起居室，厨房、卫生间都有，可谓一应俱全。
随着杨厂长一起进屋后，郝向阳发现屋内还有暖气。
这条件，可以说是分配楼房里的顶配了。
因为像一般的基层干部，分到的房子基本都是筒子楼， 一个楼层的所有人共用厕所、水池和厨房，不仅脏乱，还很拥挤吵闹。
到半夜也不停有声音从水池和厕所传来，睡觉也不安稳。
不过大家基本还是愿意住这筒子楼，毕竟这年头合适的房子也不好找。
从楼梯走上来的时候，杨厂长对郝向阳介绍说：“我家住在三楼，楼下的住户你也认识，就那李怀德。”
郝向阳点点头。
俩人一个厂长， 一个副厂长，住在一栋楼里，这倒不意外。
这边同一栋楼的布局都一样，两室一厅一卫。
这栋楼里住的都是附近厂里的高级干部。
比筒子楼那边的条件好太多了。
厂长夫人这时从屋内走了出来，发现杨厂长身边多了个陌生人。
杨厂长便给夫人介绍道；“这就是郝向阳，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
厂长夫人恍然，脸上随即露出笑容。
“你就是向阳啊，老杨经常夸你，那你们聊，我先去做饭。”
郝向阳笑着跟厂长夫人打了个招呼。
杨厂长说：“向阳，你随便看，家里桌子椅子柜子什么的都有， 一时还真想不起有什么缺的。”
郝向阳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家里有一张八仙桌搭配四条板凳、 一个黄花梨大衣柜、 一张木制架子床，还有一张简易办公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这些家具都有些旧了。
不过郝向阳在来之前就已经做过功课了。
准备了几样备选的家具可以做，书架、沙发、梳妆柜、碗柜等。
看完杨厂长家的布局和屋内的陈设风格，郝向阳便决定了要做个沙发送给他。
因为起居室内看起来较为空旷，做套沙发放这里不仅能增加格调，平时接待来客也很体面。
在脑海中稍微构思了一番沙发的款式和风格后。
郝向阳便向杨厂长找来一卷尺子，开始测量这款定制沙发适宜的尺寸。
杨厂长看到郝向阳这模样，有些意外。
没想到他还认真的。
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家具。
见杨厂长面露疑惑，郝向阳主动解释道：“我看您家这个方位比较空旷，刚好适合放一套组合沙发。”
“平时既可以供您在家休息和放松，有来客或人多时也方便接待。而且，根据您家整体家具的 风格，我会对沙发的风格进行统一，选红木作为材料，您看怎么样?”
听郝向阳讲这番话，显然是有研究过的。
而且观察得也很用心。
他要不说杨厂长还不觉得，这一说真就感觉家里缺少一套可以用来接待客人的沙发。
于是杨厂长也不再推辞。
“你别说，还真的挺适合!我觉得行，只是这任务对你来说会不会太艰巨了点?”
郝向阳笑笑，“您放心好了，交给我来办。”
杨厂长见郝向阳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
楼下，傻柱也跟着李怀德回了家。
第一次来，傻柱跟在李怀德身后探头探脑，观察着周围的楼房和环境。
心想这边条件果然不一般，不愧是分配给厂里领导住的楼房，这边的条件比其他人住的筒子楼好太多了。
没多会儿就到家门口了，李怀德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李副厂长夫人王芳。
好家伙，门一开，傻柱直接傻眼了。
即便是刘玉华在她面前，也显得小巧可爱了很多。
李怀德结婚也有十几年了，王芳一直无所出。
要不是看王芳她爹有些势力，以李怀德的审美，打死也不可能跟王芳结婚。
婚后这两人也是各过各的，王芳知道李怀德背着自己在厂里胡作非为，为此没少跟李怀德掐架。
但因为她自己生不出孩子，也只能对李怀德做的这些龌龊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王芳这些年没有生育，碍于王芳父亲的面子，李怀德也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要是换做家境普通的女人，他早就一脚踹了。
不过现在自己厂里的职位在，很多事还要时不时仰仗这个老丈人的帮忙。
也只能这样凑合过日子。
傻柱挤出个微笑对王芳点头招呼后，就跟在李怀德身后，两人前后脚进了屋。
视线一转，傻柱看见靠墙的一张一字型硬木沙发上，靠坐着一个七十多岁的精瘦老人。
那老人不怒自威，正是王芳的父亲，李怀德的老丈人，叫王振军。
他退休前是高干，地位不比大领导低。
现在人虽然退下来了，但门生故吏遍布四九城，不少都是达官显贵。
这也是李怀德敢在厂里为非作歹，还没人动得了他的根本原因。
李怀德一进门，就看到老丈人已经到家了。
便一脸殷勤地凑了上去。
“爸，您来啦!”
王振军点点头，看了旁边的傻柱一眼。
奇怪怎么多了个陌生面孔。
“你旁边这位是?”
李怀德看了眼傻柱，照实说道：“这是厂里的厨子，手艺不错，专程让他来家里给您做饭的。” 傻柱也连忙向老人鞠躬问好。
王振军点点头，没说什么。
李怀德赶紧对傻柱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示意他自个儿去厨房忙活。
王芳见状，也跟过去帮忙。
傻柱也知道这李副厂长能有今天这地位，主要靠的就是他夫人的家庭背景深厚。
客厅坐着的这位老丈人就是他最大的靠山。
机遇就在眼前，傻柱更觉得这顿饭要好好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自己了。
两人刚走开，王振军脸色一沉。
语气有些严肃地质问道：“厂里最近发生的事，我在家里可都听说了，是你去插手了人家的岗位安排?”
李怀德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刘成和贾张氏工伤事故的事。
这事还是王振军出面动用关系才把人保下来，事情闹得不小，他折了面子，为此没少动肝 火。
不过，对王振军的态度，李怀德已经习以为常。
自己之前不是没犯过错，不照样没事么。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跟王芳离婚，王振军就不能拿他怎么着。
毕竟这一家人过日子，自己要是出事了，他女儿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王振军还是很为他女儿考虑的。
况且王芳这个身材样貌，年纪也不小了，即便出事后和自己离婚，有谁愿意娶她?
李怀德早料到老丈人这番过来家里会教训自己几句。
回家之前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一脸冤屈地开始诉苦：“您可千万别听信别人的谗言，我真没插手那职工的岗位安排，这事啊，我就是遭人算计了。”
听到这话，王振军脸上有些疑惑。
李怀德继续往下编。
“本来那个贾张氏过来入职，杨厂长作势要拒绝给她顶班机会，我是看她家实在可怜，才开口为她争取了那个工位......”
“事情就这么个经过，依我看，都是杨厂长计划好了，专门给我设的套，就等着我跳进去了。”
听李怀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王振军还真有些信了。
面色有些凝重。
李怀德已经把这次事件的锅全甩给了杨厂长，现在见老丈人已经信了七八分。
又趁热打铁地追问：“您说，他这么害我，这口气咱能咽的下么?咱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撸下来?\"
王振军略微思索后，皱起了眉。
杨厂长他也知道，也是有些人脉在的，不然这些年，他这厂长位子也做不安稳。
想到这，便缓缓开口道：“他跟部里的一位领导关系密切，人大权在握，没有把柄不好动他。”
李怀德听后有点泄气。
连老丈人都撸不动，看来还真不好办。
王振军也知道李怀德不像在自己面前这般老实，怕他又闯出什么祸来，到时候连累女儿和自己，于是警告道：“你今后在厂里老实一点，毕竟我如今已经退了，这点人情用一次就少一次，将来我这张脸不好用了，你也得栽跟头。”
王振军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李怀德却压根没往心里去。
厨房，傻柱看了眼李怀德给准备的食材，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吃的不比大领导家的差。
洗了把手后，开始清洗食材备菜。
洗完之后又开始切菜。
随着他手起刀落，从砧板上传出“梆梆梆梆”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好鱼好肉，寻常人家还真是少见。
傻柱手上的动作不停，心里却在暗骂这李怀德中饱私囊。
突然察觉到身边传来一道异样眼神。
心里一惊。
等傻柱扭头一看，发现竟是李怀德的媳妇王芳。
傻柱一进屋，王芳就在打量他。
傻柱长得老成持重，不苟言笑。
拿他跟郝向阳比可能差了不止一截，但从王芳的角度看来，比自家那既不务实又爱拈花惹草的李怀德却好多了。
自打结婚后，李怀德就没怎么碰过她，眼下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