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李世民没问，杨纂绝对会把这份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只会从指间溜一些汤汁给周小三喝，了不得丢他一根肉丝。
可李世民这么问了，他不敢冒功。
李世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皇帝，要是有人和他说，鸡蛋十贯一个，他绝对不会忍着不吃鸡蛋，而是会把说出这么荒谬话的人的脑袋给砍下来。
尤其是李世民说出“纳”、“钾”这两个字。
杨纂心里凛然，他的直觉告诉他，李世民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说不定还要比他知道的多。
“是我长安县不良人周小三，两日时间，他便破了这个案子。”杨纂老老实实的回道。
李世民点点头，微微一笑：“你还算老实。”
“头一次你查案不利，大不逆之罪竟是没有查出，朕本该是治你罪的，不过念在你第二次查案有功，功过相抵，朕就不处罚你了，不过朕也不会赏你。”
杨纂应喏下来。
能不被处罚，于他而言，已经是极好的消息。
李世民又转而说道：“那不良周小三，倒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朕要赏他。”
“他查案有功，破案有力......”
杨纂心里一凛，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李世民。
礼法中对赏赐也是有着明确的规定，一般而言，是分为功赏、绩赏、德赏、喜赏以及贡赏。
这功赏，是于军功而言。绩赏就是政绩。德赏是对品德格外出众者。贡赏则是对臣服大唐之藩国的赏赐。
这里最不重要、等级最低的就是喜赏，只要皇帝开心了，就可以赏赐一些什么。
比如说李世民今个出恭格外畅快，出来又见了一个漂亮宫女，就赏了她一百文钱。这种赏赐可以随心所欲一些。
也不会有人把这种赏赐放在心里。
毕竟等李世民回到东宫，说不定就会把这个宫女给忘了。
可那八个字连着赏赐一同说出来，意味可就不一般了。
这就意味着李世民给周小三的赏赐，不是喜赏，再以这件事的性质来看，那这次的赏赐就应该是绩赏。
功赏当为第一，绩赏就是第二。
圣旨、文书都会准备妥当，而且史书中也会对这件事有记载，虽然只是一句话，“贞观七年陛下赐不良人周小三某某某.....”
最关键的，这意味着周小三会被李世民记着，沾了一层皇帝的关系。
李世民顿了一下，像是在琢磨着该赏赐什么东西，许久后才开口继续说道：“赐衣一袭，布帛五匹，金钱十枚，良马一匹。”
杨纂连忙应声道：“臣替不良人周小三谢过陛下。”
对一名破了此案的不良人如此重赏，看起来有些过了，不过杨纂也能理解。
妖妇袁氏传谣，这在大唐是十大恶中的大不逆之罪，在大唐是和谋反一个等级的罪名。自陛下登基以来，最苦恼的就是这些谣言。
年年都有，屡禁不止。
陛下这么赏赐，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态吧。
李世民一边拟写着文书，心里一边哼着小曲。
他如此赏赐周小三，有一部分原因是杨纂想的那样，可更多的还是为了做给尹煊看。他不清楚尹煊为什么不愿意入朝为官，到现在他都还没打听出来。
也许是出于对大唐的不喜。
所以他要通过这件事，做给尹煊看。你看，大唐对有功之人的奖赏是十分丰厚的，哪怕是区区一名不良人，只要肯办事，那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奖赏。
他就不信了，这种千金买骨的事，还不能感化一个人！
等第二天。
周小三打着哈欠到县衙点卯。
杨纂扯着周小三，来回的转着圈，仔细地打量着他。
面相平平无奇，天庭不算饱满，也没招风耳，鼻子也有些塌，还是个尖下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福气的人。
“大人，您这是......”周小三被他盯得一阵不自在。
杨纂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打今日起，你便是我长安县的不良帅了。”
不良帅？
周小三一愣，惊讶地看着杨纂。
不良帅虽然和不良人一样，依旧只是吏，可差距还是挺大的......不良帅统领长安县全部不良人。
除了没有官名，和一名正儿八经的官并没多大的区别。
一起案件，就让自己如此平步青云？
杨纂继续说了下去：“除此之外，陛下很看重你，不几日就有绩赏落在你头上，锦衣一袭，布帛五匹，金钱十枚，良马一匹。”
周小三张大了嘴，眼里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重。
大唐的皇帝竟然给自己赏赐了？
他没琢磨明白这件事，也没去琢磨，而是抬手朝着杨纂作揖：“多谢杨大人替小人在陛下面前美言。”
他不是愣头青，就算大唐的皇帝赏赐自己、看中了自己，可自己还是个不良帅，还是在杨纂手下谋事。
他可不能真把自己当成皇帝面前的贵人，该讨好杨纂还是要讨好杨纂。
杨纂微微一笑，心里舒服了不少：“你这厮倒是机灵，行了，本官可没替你美言，陛下天恩，知晓一切罢了。”
“你可要忠心耿耿，替我大唐办事。”
周小三应喏一声。
杨纂又拉着他扯了一些家常，问了一下他是否有婚配，才放周小三离去。
直至走出长安县衙，周小三脑袋还有些晕乎乎，有一阵阵不真实的感觉。
他心里对尹煊又折服几分。
瞧瞧尹煊前两天才和他们说过，只要肯办事、肯负责，就一定会被贵人看重，继而平步青云。
现在真是一语成谶，他把这件事给办妥了，不仅是被贵人看中，还是被整个大唐最贵的贵人看中。
锦衣、金钱、良马这些东西，周小三都不是很看重，这些都是换不了铜钱的。
可那五匹布帛，是真真切切能换钱的。
一匹布帛的价格还要在熟绢之上，这五匹少说也能值个十贯。
把玖儿从教司坊赎出来的钱有了。
以后安置玖儿的钱也有了。
只是可惜......同福食肆的琼浆玉液卖完了，不然自己就能再多喝上几口。
周小三一边往坊门走去，在坊道门前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平康坊，而是往怀贞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