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面色凝重,内心实则一阵暗喜。
李文忠向来以惜才着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容忍无能之辈。他深知吕震身上虽有诸多污点,但至少对下属还算不错。
若是吕震刚才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况钟头上,那么李文忠恐怕就不得不效仿诸葛亮,上演一出“挥泪斩马谡”的戏码了。
毕竟,他对表弟朱樉的性格了如指掌,朱樉可以容忍有瑕疵的官员,但对于真正的奸佞小人,唯有除之而后快。
念及此处,李文忠猛地一挥大手,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吕震,缓声道:“本公可以赐予你一片锦绣前程,不过在此之前,你只需呈上一份小小的投名状即可,但是,就是不知你到底愿不愿意?”
为了能够升官发财,吕震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甚至连杀人越货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可以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事情是他不敢去做的了。
当李文忠提出要求时,吕震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还请恩师明示,只要是学生能力所及的事情,莫说是一个投名状,就算是十个投名状,学生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李文忠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笑着对吕震说道:“本公要你去放一把火,将粮仓给烧掉,你可有这个胆量?”
实际上,就算李文忠等人没有出现,吕震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原本就打算放火烧掉合江境内的所有粮仓。
因为这样一来,县衙历年积累下来的巨额亏空,就能够随着这一把大火而彻底消失不见。
然而,放火烧粮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缺德了,而且会引起一系列严重的后果。
这不仅会影响到全县的老百姓,让他们陷入饥荒之中,还会触动本地士绅和豪强们的利益,就如同动了他们的“蛋糕”一般。
要知道,强龙都压不住地头蛇,吕知县在本地任职一天,就绝对不能轻易去得罪这些地头蛇。
烧粮仓这种事,无疑是自断后路,将自己逼入绝境。
然而,如今的形势却让吕知县有了底气。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县官,而是有了曹国公这座强大的靠山。
有了曹国公的支持,吕知县自然不再惧怕本地的豪强和士绅。
那些豪绅虽然有些势力,但他们的腰杆子和后台再硬,也绝对硬不过曹国公手中的枪杆子。
更何况,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在背后为他撑腰,那些个地主老财在他眼中,简直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吕震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气,他朗声道:“不瞒恩师,学生正好早有此意,这就立刻派人去办理。”
就在这个夜晚,瞿能的三个儿子率领着宁川卫的人马,刚刚抵达合江县,还未进城,便远远地看到县城的方向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火势异常凶猛,火光冲天,将整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站在县城外,瞿郁隔了大老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焦糊味,这股味道异常刺鼻,让人闻了不禁感到有些难受。
瞿郁心中暗自嘀咕,这县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焦糊味呢?
瞿郁转身对着身后的二弟瞿陶吩咐道:“瞿陶,你带上五百人进城,看看城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瞿郁的声音严肃而低沉,透露出一种紧迫感。
瞿陶听到兄长的命令,连忙应道:“是,兄长!小弟这就带人进城查看。”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点齐了五百名士兵,然后带着他们快步走进县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到半个时辰,瞿陶就带着人马原路返回了。
瞿郁远远地望去,只见瞿陶的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人数似乎比他带去的五百人还要多。
瞿郁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指着瞿陶身后的那群人,高声问道:“二弟,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瞿陶听到兄长的询问,连忙指着领头的一名官员,大声回答道:“大哥,这位是合江县令,吕知县。
是他跟小弟说今晚有叛军的细作混进了城中,这些人就是吕知县招募的本地乡勇。
合江现在没有官军驻守,叛军趁机混入城中,杀人放火,还顺手烧掉了城内的四个粮仓。”
洪武三年,皇帝朱元璋颁布了一道圣旨,命令大明的各个州县,由当地官府出资运钞购买粮食,并在县城和州府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设立四个粮仓,这些粮仓专门用于赈济灾荒。
这便是着名的“储粮备荒”制度,它逐渐演变成了明清时期的常平仓体系。
常平仓体系的初衷是在灾荒年头,官府可以打开粮仓赈济灾民,抚恤流民;而在丰收年间,官府则可以通过出售粮仓中的粮食来平抑粮价,防止出现“谷贱伤农”和“谷贵伤民”的情况。
这样一来,无论是战争还是灾荒时期,老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都能够得到满足。
然而,这个由汉宣帝创立、洪武帝亲手实施的常平仓制度,却并未如预期那样有效地防止大规模民变的发生。
相反,它竟然成为了某些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绅相互勾结的一种筹码。
这些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绅们利用官府的名义,以极低的价格从百姓手中收购粮食,然后将这些粮食囤积起来,等待灾荒年份到来时,再以高价卖给普通百姓,从中牟取暴利。
当然,这是后话,这里按下暂且不表。
听闻常平仓燃起熊熊大火,瞿陶的面庞仿若被寒霜笼罩,阴沉似水。
他手臂高抬,如剑般直指县令吕震,怒声质问道:“你口中的叛军细作,此刻,这些细作究竟藏匿于何处?”
吕震头发散乱,如乱草般遮住面庞,官袍上污迹斑斑,漆黑如墨,远远望去,恰似从煤堆中滚出的黑球。
他哭丧着脸,如丧考妣般回答道:“回禀大人,彼时,夜幕已深,街上伸手不见五指,本县尚未看清来人模样,便已遭人袭击,陷入了昏迷。”
“实不相瞒,大人,这叛军细作的去向,本县着实一无所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