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红星将宝铃收起，像个严厉的大家长似的，正襟危坐在柠柠卧室的小沙发上，表情十分严肃。
面前站着的，是从大到小并排站的六个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小鬼，外加一个慌乱无措的柠柠。
站在第一个的，是祝红星今天在文静卧室见到的那个浑身黑漆漆的双马尾小鬼。
第二个，第三个身上湿漉漉的，还滴滴答答往下掉着水，是他们今天在医院见到那两个欺负文静的小鬼。
第四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蘑菇头，嘴巴有被针缝过的痕迹，整个嘴唇又肿又烂，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疤痕。
第五个和第六个坐在地上的，是看起来只有一岁左右的小婴儿，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会咿咿呀呀说几句话。
许知行坐在祝红星身边，跟她手牵着手，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们，问道：
“你们六个，谁是领头的啊？”
五个小鬼齐齐看向妮妮，妮妮一抹眼泪，表情决绝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要杀要剐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不要欺负我的妹妹们！”
许知行不由失笑道：“呦，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女中豪杰！”
妮妮昂了昂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她狠狠瞪着祝红星和许知行，撂下一句狠话：“你们要是说话不算数，敢欺负我的妹妹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此话一出，许知行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站在她身旁的小鬼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声提醒道：“老大，咱们本来就是鬼。”
妮妮：“......”
“除了你们六个，还有其他同伙吗？”祝红星问道。
“没有了，只有我们六个。”站在第四个的蘑菇头小鬼瞪着双大眼睛，小心回道。
“确定没有骗人吗？骗人的话会受到惩罚哦~”
祝红星假装拿出宝铃，想吓唬吓唬她们，不料柠柠赶忙解释道：“红星姐姐，真的只有她们六个，没有别人了。”
祝红星看了柠柠一眼，柠柠对上祝红星的视线，赶忙心虚地低头，抠手指。
祝红星扫了一圈眼前的小鬼，目光最后停留在她们的老大妮妮身上，问：“你来说说，你们受谁指示，为什么要来这里害人？”
妮妮瞪了眼祝红星，没有回答，表情有些倔强。
“不说是不是，好，那我就从最小的这个开始下手......”
许知行勾唇看好戏，只见祝红星假装向队尾的小鬼伸手，妮妮一看急忙大喊道：“别！我说！”
祝红星满意地点点头，眼神示意她继续。
“我叫妮妮，好多年前被火烧死的，死了以后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有一天，我在大街上游荡的时候，是漂亮姐姐收留了我，让我住进一个洋娃娃的身体里面。”
说到这儿，她看向身后的五个小鬼，继续道：“我是第一个住进来的，后来漂亮姐姐又收留了她们五个，所以我们就一起住在洋娃娃里面。”
漂亮姐姐？
祝红星问道：“你说的那个漂亮姐姐叫什么名字？”
小鬼们一个接一个摇头，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漂亮姐姐人很好的，她会给我们买好吃的......”
“但是我们不乖的时候也会打我们......”
“漂亮姐姐有好多好多漂亮的洋娃娃......”
......
小鬼们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屋子瞬间变得吵闹起来，祝红星感觉自己的耳朵要被吵聋了，大吼一声：
“一个一个说！”
小鬼们瞬间噤声，齐齐看向妮妮。
“我们不知道漂亮姐姐的名字，所以一直喊她漂亮姐姐。漂亮姐姐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要地球上的男人全都死了，这个世界才会干净！所以，我们想要帮她！”
说完，她瞥了眼许知行，表情居然还有几分嫌弃。
许知行一听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地坐直身体，一脸不服气道：“告诉我你那个漂亮姐姐是谁，我高低要找她理论理论，怎么就全世界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了！”
妮妮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祝红星。
站在妮妮身旁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小鬼点头补充道：“对啊！我们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帮漂亮姐姐，也是为了帮柠柠！”
蘑菇头小鬼也慢吞吞接着道：“那天我们看到柠柠的时候，发现她马上就要有一个的弟弟了，所以，我们就想帮助柠柠，让她不要像我们一样。”
祝红星眉头一皱，问：“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说？”
浑身湿漉漉的小鬼噘着嘴，说道：“有了弟弟以后，所有人只会喜欢弟弟，没人喜欢我们了！”
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祝红星认出来，她就是今天打文静肚子的那个小鬼。
“对啊对啊！爸爸妈妈只喜欢弟弟！”
“妮妮姐姐就是爸爸妈妈为了生弟弟，所以她才被烧死的......”
“我也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说我是多余的......”
“奶奶说我是个女孩子，人贩子都给钱少......”
......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祝红星却听呆了。
原来这些孩子，都是生在了重男轻女的家庭，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
祝红星喉头滚了滚，半晌，才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们，问道：“可以一个一个告诉姐姐你们的故事吗？”
小鬼们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站在最后的一个小鬼用脏手揉了揉眼睛，看着祝红星试探地问了句：“姐姐，我可以......喝牛奶吗？”
说完，她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热牛奶上，咽了咽口水。
祝红星将牛奶递给她，她抱着牛奶喝的很开心，接过牛奶的时候还咯咯地笑着，看的祝红星心里怪难过的。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可以告诉姐姐吗？”
祝红星看着她，语气很温和地问。
小鬼吸了口牛奶，嘴里口齿不清道：“尿......尿尿。”
祝红星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句：“你是想上厕所吗？”
“不是，她的名字就叫尿尿。”蘑菇头小鬼回答。
“是上厕所的......那个尿吗？”祝红星疑惑。
“对啊！因为她刚出生就被她爸爸丢进茅坑里淹死了，没有名字，所以我们都叫她尿尿妹妹。”
听到这个解释，祝红星攥着许知行的手没来由紧了紧，许知行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沉重，他扫了一眼孩子们，接着祝红星的话头问：“那你们其他人都叫什么名字呢？”
于是，小鬼们从妮妮开始，报数般的一个一个地自我介绍道：
“我叫李恨妮”
“我叫钱传娣”
“我叫黄夭，夭折的夭。”
“我叫徐引娣”
“我叫......针针”
“尿......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