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古岸风

雒小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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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灵雪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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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零件安在三号单元格里。对,就这样。”

不久前。子午宫西角的小棚屋内。林宗雀屏息凝神,将最后一块零件装进了微型炉心之中。

一阵微弱的黄色光芒闪烁着。那之后,微型炉心的中央开始燃烧着温暖的火焰。她终于松了口气,稍稍往后一退—

突然。无数阵阴冷的风从棚屋四处吹来。宗雀仿若看到了,幽灵状的光斑渐渐随着劲风吹进炉心的中央。

等到一切都平息的时候。逆走上前去,拿起了置物台上的炉心。

“终于完成了。费了好大功夫。”他端详着它,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得亏你从梅莫那里拿到了‘能源’呢。没想到他真的会给你。”宗雀擦着汗水,微笑道。

“他要进震离宫闭关了。据说是为’捕荨计划‘做最后的准备。期间天国列车乃至惑园的管理都会交给我们干部们。这种时候以管理惑园为由向他提出什么请求,想必他也会答应的。”

“嗯。的确,”宗雀亦观察着炉心,“所以,把它装进小篱老师的身体里,她就会…..”

“恢复所有记忆。并且像正常人类一样自由活动。”

“太好了。那之后,诺斯盖特老师也会立刻放弃和梅莫的合作吧。”

“应该是这样的。”逆看向了她,“不过,有一些事情,我还是很在意。”

“哦?”宗雀靠在了置物台上,“什么事?”

“关于灵爵—你的老师,和‘公主’的往事。”逆目光柔和,“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从来没有。我想听听看呢。”

“他们两个的故事吗?”宗雀抱着双手,望向远方,“其实我也不是彻头彻尾地清楚呢。不过,我在学院还是听过很多很有意思的传闻。你想听听吗?”

“请便。”

(以下为林宗雀的自述)

那是我还在夜寂学院进修的时候。在西区的灵雪苑,若你愿意走到头的话,便会看一尊远近闻名的雕像。

那就是花小篱老师的雕像。学院里的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她,但是她的英雄事迹已经传遍了大家的耳中。

她在一次随队伍外出调查的过程中,为保护遭遇危险的队员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那里面的很多队员如今都成为了夜寂学院乃至塔辉协会的骨干。他们为了纪念她,花费重金打造了灵雪苑,并在里面竖起了她的雕像和衣冠冢。

诺斯盖特老师便是里面的一员。不过比较特别的是,他是最后一个被救出的队员。当时他已经衣衫褴褛了,随小船从西绝海的港湾漂泊而来;当人们问他花小篱老师的去向时,他告知了他们她已经牺牲、并且永远回不来的事实。

花小篱老师的面容是恬静而温柔的,无论是雕像还是书本上,每当看到她时,一阵温暖的母性光泽都会扑面而来。她是我们乃至整个学院学生们敬仰的存在。不过,除了这些普遍的情愫外,我对她还有一些额外的情感。

其中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我和诺斯盖特老师的关系。是他,带我走进了夜寂学院。他是我的第一个老师,因为我特殊身份的原因,大部分时候他也是我唯一的老师;我们在学习和日常生活中充满了交集,我对他的了解也因此越来越多。

直到我终于对他那次死里逃生的调查任务感起了兴趣。那是一次日常的学习汇报后,我鼓起勇气向他问起了那时发生的事情。

“这么多年了。也该释怀了。”那时。他突然自言自语道,“好吧。我给你讲。”

“……就这样,我们的队伍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慰灵广场。”许久的讲述后。诺斯盖特老师喝了口水,然后继续滔滔不绝道,“当时的广场上刮着恐怖的暴风。依然是小篱,用天野色塔辉筑成巨大的屏障、保护着整个队伍。”

“但是我们终究溃败了。原因是我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讲道,“调查暂时中止了。我和小篱赶紧掩护大伙儿撤出慰灵广场。我们俩自觉走在了队伍最后。然后一阵强大的力量突然侵袭了我们。我们俩,被那力量传送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没有白昼的地方。周围一片清冷,只有依稀的月光照亮着地上的一景一物。那也是一个恐怖的地方。无数危险的生灵,和不可描述的力量,随时考验着我们的勇气。”

“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叫梅莫岛的岛屿。但是刚抵达岛上的那一刻,小篱就不省人事了。”

“她太辛苦了。本就遍体鳞伤的她,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傻愣愣地抱住了她。然后拼命地想用塔辉去治愈她—”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突然。一阵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救不活她的。’”

“‘不行。我要救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哭嚷道。”

“’不管什么代价,都愿意吗?’”

“’我愿意‘。”

“’那能把你手上的那把剑给我吗?‘那男人道,’它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呢。‘”

“‘可……可是可以。但是它是我的媒介。也只有我能使用它。’”

“‘是这样吗,’那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看向我道,‘那你能和这把剑一起,归顺于我吗?’”

“‘什么……意思?’”

“‘和我一起管理惑园吧,’他伸出来来,’那样的话,我说不定有办法救活她呢。‘”

“那之后,我就与那个名叫’梅莫‘的男人在岛上共事了多年的时间。而工作的内容也并不复杂,就是管理一列被放逐到岛上的流浪者的队伍。而小篱也确实被他复活了,虽然复活的方式和我想的大相径庭。”

“他对我说,她的肉体已经没得救了。于是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诠释法,将她的灵魂转移到了一具魔偶的躯壳里。对此,我和她一开始都是无法接受、甚至严正抗议的;然而,时间久后,也只能无奈默许了。”

“梅莫岛的力量一旦离开了梅莫岛就会消失,所以小篱也只能永远待在岛上。我和小篱在岛上生活了许久许久。她随时在我左右,我们就像一对夫妻一样。直到那一天…..”

“‘你说,诺。他们天天在这里,注视着远方,注视着苏-塞勒斯之门和子午宫的影子。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她望着天国列车里的人们,突然向我问道。”

“‘他们都是遭受过莫大苦难的人。或许,在这里他们的心灵才能得到慰藉吧。’我对她说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看着我,铁制的眼睛里是道不出的苦楚,‘那我们呢,诺?我们在这里的意义呢?’”

“‘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道,’你不是不明白。只有在这里,你才能……‘”

“’我受够了。诺。我不想这样活着。更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这样过下去,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小篱,你……‘”

“’我真不想困住你,诺。你不必为了我,失去了自己的自由。‘”

“’不。不会的,我愿意的,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赶紧说道,’你千万不要自责。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和我这里,好好地活下去。”

“她望向了远处。那一向悄怆的眼神中,突然涌现着一股令我不安的热诚,‘活下去。什么才叫活着呢,诺斯盖特。’”

“那是我最后听到的她的话语。那之后不久,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巡查工作结束后,我像往常那样来子午宫中找她。然后就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怎么也找不见她。我不得不再次求助梅莫,他告诉我,已经看到她向着梅莫岛东海岸的方向跑去了。”

“我飞也似的一路跑到了东海岸。刚到的时候,便看见远处的海面上漂着一叶扁舟。在那连接天际线的地方,那样地显眼,那样地自由,又那样地无助。”

“直到我刚想继续迈出步伐的时候。一阵滔天的巨浪,埋葬了它和她。”

“‘已经不可能再救回她了。’梅莫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湿漉漉的魔偶,叹息道,‘她已经划出了梅莫岛的边界。灵魂被彻底撕成了碎片。没有任何拯救的可能了。’”

“我看着怀里的她,头脑一片空白。‘我想离开这里,’直到这几个字。不自觉地从我的嘴巴里吐了出来,‘我想回到外面的世界。‘”

“梅莫没有立刻拒绝我。只是许久后,这样说道:’你知道的。外面的世界,已经开始刮起凛冽的风了。”

“‘即使是这样,我也要回去,’我看向梅莫,严正道,‘她是为了自由牺牲的。她自己的,还有我的。我不能浪费她的心意。”

“’…….‘”

“’那你走吧。‘他最后还是答应道,’我不强留你。‘”

“万念墙前。梅莫最后看了看我,然后…….”

我已经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诺斯盖特老师,突然停止了叙述。

“老师……”

然后才发现,他已经愣在那里。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喂!老师!”

我低下头,看向了他的面庞。

那斜阳下,无比庄严的脸上,是淙淙的,晶莹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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