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翌日清晨，一行人收拾好行当，驾着马车离开了客栈。
想到以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空来这漯新城，叶绮笙心中生出几分不舍，虽然她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不过这么些天住下来，多少还是有了一些感情。
正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街景发呆，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什么罪犯路过，夹杂着很多路人的谴责怒骂声。
叶绮笙回过神，使劲抻了脑袋去看前边的热闹，好奇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呀？”
“没什么大事。”外头传来现任车夫郗瑾的声音，淡淡地解释道：“县令一家被罢官流放，百姓们大概是记着之前受过的苦，在朝他们扔臭鸡蛋菜叶子。”
原来是纵容外戚横行八道的县令被赶出漯新城了，叶绮笙这下来了劲，忙起身挪到车门前，撩开门帘往前看清。
前面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堵了半条道，十来个官差押着前边的男女老小几十口人，正徐徐走向城门的。
为首的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深蓝布衣，脊背佝偻着，面色颓败地低头往前走。
他旁边跟着个灰布衣的中年女人，眉目刻薄凶狠，头发胡乱地盘在脑后，身上挂着不少被路人砸过来的菜叶子，肩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砸过来的蛋液，黄澄澄的一片，粘稠的液体顺着衣摆往下滴，往日里华服加身的贵气荡然无存，只有腰间的三层赘肉，还透着几分曾经养尊处优的痕迹
她后面跟着的好几个成年男丁没比她好多少，菜叶子和臭鸡蛋一个劲地往他们身上招呼，气的这些人敢怒又不敢言，唯恐动作慢了，被押送的官差抽鞭子。
相比之下，前任县令后边跟着的一众家眷倒是干净了不少，无论是抱着孩子的奶娘，还是怯生生的少年，没怎么被扔烂叶子，偶尔被扔偏了，对方还会不好意思地道一声抱歉。
注意到老百姓们的区别对待，叶绮笙想了一想，随便来了个路人问道：“这县令纵容他妻弟为非作歹，为什么大家不扔他菜叶子？”
那路人顺着她视线看了眼步履踉跄的县令，深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复杂：“姑娘是外乡人吧？这县令倒也不是个坏的，就是太惧内，平日里处理案子，只要不牵扯他夫人，他都能秉公处理，为人也还算清正公道。
这么多年来，虽说他夫人以他名义收了不少好处，他妻弟更是在城里横行霸道，可他自个儿是清白的，没听说受过谁的贿赂，也没冤过一个好人……
可惜啊，夫妻一体，他压不住一天到晚造孽的夫人，也管不住胡作非为的妻弟，到头来只能被牵累着丢了官，人到中年，还要被流放。”
叶绮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他夫人连累他丢了前程，他怎么就没想过休妻呢？以他的身份，要休妻也不是难事吧？”
“是不难，但他心太软，狠不下心休妻。”
那路人又叹了口气，惋惜道：“这县令和他夫人是少年夫妻，县令还是穷书生时，他夫人不仅拿出嫁妆供他读书，还跟着他吃了不少苦。
后来县令考上功名后，念着过去多年的情分，对他这夫人是百依百顺，无一不从，哪怕知道夫人做的再不对，也只是劝两句，从没真的动过休妻的念头。
他倒是顾全了仁义，就是代价太高，把他的一辈子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