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然。”
“弟子在。”
“你来。”
沈潇然隔着衣衫握上她的手腕，结果和前面两人一样。
沈潇然颓败地垂下了脑袋。
她谁也不信！
这个认知让他情绪很低落。
邢渊将目光放到谢知妄身上，“你来。”
“若是不成，便只能等夏不厌了。”
谢知妄垂眸，看着床上的少女，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谢知妄闭上眼。
下一瞬，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深渊中。
寒水千丈，狂澜迭起，阴风怒号，悲戚难平，而少女不知所踪。
这是在她的识海最外缘。
深渊怒吼，巨浪向谢知妄拍来，狂暴的飓风也随之席卷而来。
谢知妄手中出现一把黑色长剑，其上雷光闪烁，战意灼灼。
见到雷电，深渊更狂暴了，不断地卷起狂澜。
意识到什么，谢知妄收起了剑。
她怕雷电。
“小乖！”谢知妄喊。
风澜有一瞬间的凝滞。
“小乖，你在哪儿？”谢知妄放柔了声音，往前走。
深渊似在哀嚎，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没有再攻击谢知妄。
狂澜消散，深渊逐渐消失，谢知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汪清澈的湖泊，丹灵之下，波光粼粼。
天空没有了一开始的乌云沉沉，变为了灰蒙蒙的一片。
她在不开心。
谢知妄想。
他想起了她先前说，她找不到路了。
“小乖！”
谢知妄走到湖边，那里生长着一大片杂乱的花草。
少女就坐在花丛边，白皙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呆呆地看着湖面。
少女的头发乖软地披散在背后，她没有穿鞋，脚丫伸进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身上穿着一身束腰桃夭长裙，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细匀称的手臂。
谢知妄有些惊讶于她这身装扮，面色略微不自然。
他在她旁边盘膝坐下，“小乖。”
“嗯？”少女缓缓转头，眸中闪着疑惑的水光。
“你不开心吗？”
少女把脚收回来，甩了甩上面的水，然后踩在草地上，抱着膝盖，撇嘴道：“不开心。”
“为什么？”
“因为，我想回家，但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说着，泪珠从她眼眶砸落。
谢知妄眸光颤了颤，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小乖的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没有人找得到我的家，我也找不到，好远好远，我回不去了。”她白皙的手揪住衣摆，哭得很伤心，“我好想爸爸妈妈，我想回家……”
谢知妄忍不住抬手，用指腹擦去她的泪，“爸爸妈妈，是父亲母亲的意思吗？”
她的泪，是滚烫的。
“嗯，你没有爸爸妈妈吗？”她顶着通红的眼眶问他。
“从前有，现在没有了。”
“那你好可怜哦。”
谢知妄默了黙。
“不对，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小名？”她皱了皱鼻子，盯着他，问道：“还有，你是谁？”
谢知妄愣了愣，“我以为你知道我，不然你为何让我进来？”
少女鼓了鼓脸颊，“因为你叫我小乖，只有爸爸妈妈才会这么叫我。”
谢知妄哑然。
“我叫谢知妄，谢庭兰玉，知妄而谦。”
“还挺好听。”
“那小乖呢？小乖叫什么名字？”
“我叫孟言念，孟夏清风的孟，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言念。”少女下巴撑在膝盖上，手上随意地揪了一根草。
谢知妄眸光一颤，她不是叫夏清楹吗？
“小乖，你知道夏清楹吗？”
她歪头，目露疑惑，“我应该知道吗？”
这把谢知妄问住了。
她为何，会有两个名字？
“啵——”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石子，扔进水里发出了声响，荡开一圈圈涟漪。
“我好想回家啊……”
少女站了起来，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谢知妄跟在她身边。
她侧眸，“你跟着我干嘛？你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了。”
孟言念顿了顿，“噢……你刚才说过。”
“小乖，你要出去吗？”
“出去？去哪儿？我不出去，我想回家。”她总觉得，外面有什么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那小乖觉得，待在这里可以回家吗？”
“回不去，但我也没办法。”她垂眸，“有人，不，有坏东西不让我回家，它把我带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
“坏东西？”
“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坏东西。”少女气愤地又扔了一个石子进湖里，水花飞溅。
“小乖，出去吧，你若是一直待在这里，永远都回不了家。”谢知妄握住她的肩，望进她的如水清眸中，“你曾说过，若没有路，便只身杀出一条血路。”
孟言念怔了怔，“若没有路，我便只身杀出一条血路。”
少女笑了笑，看着他的漆黑双眸，“谢知妄，谢谢你，我不会再逃避了。”
终究是那声“小乖”扣开了她的心扉，亦是那声“小乖”让她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是她过于冲动，是她以卵击石了。
终有一天，她会拆了那所谓的系统，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梦境碎裂成了无数碎片，纷繁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让她有一种割裂感。
【检测到宿主恢复求生意识。】
谢知妄眼前出现了黑暗，奇怪的声音冰冷又清晰，下一瞬，他睁开了眼。
床上的少女还未睁开那双清澈的眸子。
谢知妄看着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猜测。
小乖，孟言念。
还有，那道声音究竟是什么？
是她口中所谓的坏东西吗？
邢渊略有些惊讶的目光落在谢知妄身上，倒是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你进去了那么久，怎么样？”沈潇然赶忙问。
“应该是要醒了。”谢知妄目光没从少女身上移开。
叶盈霜松了一口气。
“出去吧。”
邢渊一挥衣袖，下一刻，几人消失在了屋内。
为少女探查了一番后，邢渊亦出了屋子。
沈潇然、洛无秋已经被邢渊送到浮云峰下了。
邢渊不喜浮云峰有太多人，此次是例外。
邢渊看向叶盈霜，“下去修整，你那一身暴动的灵力若是不处理好，影响根基。”
动用秘术，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盈霜看了一眼屋内，“好。”
邢渊看向最后在场的唯一一人，“你看到了什么？”
谢知妄垂眸，“深渊，狂澜，飓风，她很悲伤。”
浮云峰上忽然传来强大的威压，似铺天盖地而来，漫转山岚有一瞬间的凝滞，从缭绕纤凝中出现一个红衣如火的身影。
邢渊侧眸，看向来人。
“人呢？”
夏不厌没有废话，直入主题。
邢渊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他，“屋内。”
下一瞬，房门自开，夏不厌没了身影。
夏不厌探了一番她的状况后，松了口气。
他出门，阔步走到邢渊身旁坐下。
“夏家主。”谢知妄拱手一礼。
夏不厌瞥了一眼他，“你怎会在这儿？”
邢渊：“他入清楹神识，将她带出来的。”
夏不厌重新审视了一番谢知妄，“你竟得她如此信任？”
谢知妄知道，她不是信任他，而是他误打误撞触到了她心中的柔软罢了。
见他不回答，夏不厌冷哼一声，看回邢渊，“她来云外天，屡屡受到危及生命之事，我看她不适合待在云外天，我带她回忘归台。”
邢渊没多大反应，“你需得问她自己的意见。”
夏不厌冷了眸光，身上气势惊人，“你二弟子与洛无秋不清不楚，你可知？”
他可真想一剑捅了洛无秋那个混账，但又怕她会伤心。
邢渊没说话，他毫不怀疑以夏不厌的性子会不对叶盈霜动手。
“你可是要护着她？”
“夏不厌，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那又如何？本座若要插手呢？”
“盈霜本尊了解，她不是会插足别人婚约的人，你若对她动手，本尊不会不护着本尊的弟子。”
“清楹亦是你的弟子，你是否太过于偏心？”
“让他们自己解决，这桩婚约本就是你夏家强求而来。”
“强求？他洛无秋亲手接的婚约！既接了婚约，他便得守德，如今是你二弟子横插一脚。”
“洛无秋便是如此对外人说的？”
好一个洛无秋！
邢渊敲了敲石桌，“此事有些乱，你不若去找洛无秋，关键在他。”
“你对洛无秋如何，我不管。”
邢渊本质上是霸道又护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