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自然也听出了对方的暗示,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刚才盘算晚上吃什么、担心转正考核的心思全飞了。
爹妈突然上门,婆婆那张不饶人的嘴……她几乎能想象出下午家里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也顾不上再跟三大妈多说,只仓促地点了下头,低声道了句“谢谢三大妈”,便脚步有些慌乱地朝着自家屋子走了过去。
秦淮茹心里猛地一沉,爹妈?他们怎么突然来了?连封信都没有。
她朝着中院自家那间低矮的屋子走去。越靠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就越强烈。
自家父母来的这么急,肯定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说,具体什么事情,秦淮茹猜不到,但。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家父母面对自己那个婆婆时,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前些年,两家也不是没走动过,秦淮茹当时还记得自己父母受贾张氏欺负的那个样子。
她刚推开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屋里的景象就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母亲林彩姑正坐在炕沿上抹眼泪,父亲秦二蹲在门口,闷头抽着旱烟,脸色铁青。
婆婆贾张氏则双手叉腰站在屋子中央,下巴抬得老高,一副斗胜了的公鸡模样。
棒梗紧紧搂着妹妹小当,缩在炕角。
这明显就是吵过一回架,之前三人在屋外头,毕竟有外人在场,难免会招人非议,秦父秦母也不愿意,家丑外扬。
自然是在外面和颜悦色,可到了屋子里,三个人静下心来,坐在炕上,那自然是要把事情说个清楚。
“妈、爸?你们……你们怎么来了?”秦淮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林彩姑一看见女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扑上来抓住她的胳膊,眼泪掉得更凶了:“淮茹啊!我的闺女!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妈就要被你婆婆欺负死了!”她哭天抢地,声音尖利。
僵持了一下午,正主回来了,林彩姑可算感觉有了依靠,这个时候不朝着秦淮茹说清楚,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贾张氏冷哼一声,嘴角撇到了耳根:“哟,正主回来了?正好!好好跟你这爹妈说道说道!我贾家我是开善堂的,别人啊,什么人都往我家进,而且你爸妈一上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秦二噌地站起来,把烟袋锅子在门槛上狠狠一磕,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瞪着贾张氏,额头青筋暴起:“我们跟自个儿闺女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如今秦淮茹回来了,秦二自然也是硬气的多,要知道,刚才三个人在屋里无论怎么吵,秦二可都没有摔桌子瞪眼睛。都是好好说,好好商量。
“外人?我是她正儿八经的婆婆!是这俩孩子的奶奶!你才是外人!知不知道,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贾张氏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唾沫星子横飞。
面对秦二,这男人的吹胡子瞪眼,贾张氏是一点儿都不发虚,他可不怕。秦海这种人,早些年,贾张氏也是从村里出来的,知道村子里的人到底是什么尿性,就他这种性格,才能镇得住场子,更何况现在贾家就她一个女人。
要是被这些二。一下子给糊弄住,自己才是吃亏的那一个。
小当被这阵仗吓得“哇”一声哭起来,棒梗赶紧捂住妹妹的嘴,自己的小脸也憋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恨,瞪着眼睛看着秦二。
他是不觉得自己的奶奶到底有什么错,只觉得这新来的外婆外公,两个人。太欺负人了,都给自己奶奶气成这样。
到底棒梗都是从小在贾张氏身边长大的,面对根本不熟悉的秦二,林彩姑两个人自然是没什么好感。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哭闹声、争吵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秦淮茹站在门口,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工厂里机床的轰鸣声他都没有感觉多么吵,和眼前的嘈杂相比起来这一种吵架的氛围更让她一阵眩晕。
“都别吵了!”
一声略带威严的喝止从门口传来。一大爷易中海沉着脸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闻讯赶来的何雨柱,何雨柱手里还拎着那个标志性的铝饭盒。
三大爷阎埠贵也揣着手,慢悠悠地晃荡过来,站在门口往里瞧,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何雨柱,几个啊是一块儿回到院子,结果就听到三大妈说啊,今天晚上有热闹看,在得知。秦淮茹的父母来到了城里后大家也是心下了然。
贾家那档子事儿,院子里的人谁都知道个大概,如今。这秦淮茹的父母登门,肯定是有热闹看的。
大家伙正当想要看热闹的时候,秦淮茹家里的声音,也立刻吸引了看热闹的人。
易中海立刻就带着何雨柱几人冲了进去,生怕贾张氏在屋里跟别人打起来。
易中海的到来让屋里的火药味暂时降了几分。贾张氏像是找到了评理的人,抢先开口:“易中海,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这秦家老两口,招呼不打一声就闯上门,张口就要钱,还撺掇着淮茹改嫁!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当我们贾家没人了是吧?”
林彩姑一抹眼泪,抢白道:“您别听她胡说!我们当爹妈的,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能来麻烦闺女吗?”
她转向秦淮茹,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淮茹,村里今年家里收成不好,粮食收成还不够交公粮的。你弟弟眼看着要说媳妇,连像样的彩礼都凑不出……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呀!”她说着,用力掐了一把旁边闷头不语的秦二。
秦二抬起头,黝黑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他哑着嗓子对秦淮茹说:“闺女,爹知道你不容易。可家里……家里真是揭不开锅了。你看,你现在是工人了,每月有工资,能不能……能不能每月给家里十五块钱?就当是爹妈跟你借的,行不?”他眼神躲闪,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十五块?!”贾张氏尖叫起来,手指头差点戳到秦二脸上,“你们怎么不去抢?!她一个月才挣几个钱?还要养这一大家子!棒梗他们要吃饭穿衣,上学念书,哪一样不要钱?给你们十五块,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去啊?”
何雨柱看不下去了,把饭盒往桌上一放,插话道:“贾大妈,您有话好好说,别嚷嚷。秦姐这刚下班,累一天了。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他看向秦淮茹,眼神里带着同情。
秦母像是没听见贾张氏的尖叫,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对秦淮茹说,但那音量却足以让屋里的人都听见:“淮茹,你别犯傻。守着这老婆子有什么盼头?刘家沟的支书,他媳妇儿前几个月没了,人家放出话来了,不嫌带孩子,彩礼能给这个数!”她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一个手势,“你要是点头,娘立马就去给你说和!保证比在这受气强!”
“你敢!”贾张氏彻底怒了,指着秦淮茹的鼻子骂道,“秦淮茹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改嫁的心思,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东旭才走了多久?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话。只能以死相逼。
秦淮茹现在还是有些发懵的,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父母到底为什么跟贾张氏吵?直到刚才。贾张氏说出来要改嫁的话,秦淮茹才彻底明白,自己父母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合着闹了半天,自家父母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听这个情况,好像是知道自己在城里当了工人,也想要分一杯羹。
这种情况,秦淮茹心里苦涩难明,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自己一个人养活这一家子,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每天还得。省吃俭用,更甚至到需要钱的时候,还得。想方设法的牺牲色相去刘国栋那儿讨要物资。
自己都过得这么不容易。没想到父母还要打她的主意。
秦淮茹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看着沉默却眼神逼迫的父亲,看着歇斯底里的婆婆,再看向炕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才是那个被架在火上烤的人。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淮茹身上。
易中海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如何调解。
何雨柱一脸焦急,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阎埠贵在门口推了推眼镜,看得津津有味,他之前早就已经回到院里了。一直想着,这热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想到。自己这等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白等。
秦淮茹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炕边,伸手将还在啜泣的小当抱进怀里。
女儿柔软的小身体和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像是一剂镇定剂,让她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父母那充满期盼和算计的脸,又掠过婆婆那刻薄而警惕的眼神。
她想起了贾东旭,自己这工作到底是怎么来的?秦淮茹心里明白。自己要抚养两个孩子长大,秦淮茹更知道这份工作对于她的重要性。
没有了这份工作,别提养活孩子了,就连她自己她都养不活。
再说,改嫁,秦淮茹。是一点都没有这个想法的,什么老刘家,在城里待的好好的。凭什么要再嫁回去。别说是个农村的了,就算是城里的,秦淮茹都不一定看得上。
到底都已经是快要正式工人了,秦淮茹也有自己的心气儿,更何况还有个刘国栋呢。
他这辈子是没想过跟刘国栋有什么正式的名分,但。他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两个人没有心理负担。
而且有了刘国栋的接济,她也有底气。能把自己这辈子过好。
嫁到别人家,不还是伺候人的活,现在光一个贾张氏就已经够她头疼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清晰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
“妈,爸。”她先看向自己的父母,“我现在是贾家的媳妇,是棒梗、小当的妈。”
林彩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淮茹,你……你说啥?”
秦淮茹抱紧了怀里的小当,继续一字一句地说:“等我转正了,工资能多几块。到时候,我每月……给你们寄五块钱。”她艰难地说出这个数字,感觉像是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
本来钱就不多,一个月他得给贾张氏五块,又要给自己父母五块。这一来一回转正的钱是一点儿都没有多出来
“五块?!”贾张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再次尖叫起来,声音刺耳,“秦淮茹!你疯了!五块钱够买多少斤棒子面了?你给他们?我不同意!”
秦淮茹没有看婆婆,眼睛依然盯着自己的父母,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有五块。多一分都没有。这钱,是给爹妈贴补家用的,不是给弟弟娶媳妇的。”她特意强调了一句,目光锐利地看向母亲。
“也算是我孝敬你们两个的了。”
秦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蹲下去。林彩姑还想说什么,却被秦淮茹之前从未见过、带着冷意的眼神给逼了回去,一时之间居然张不开口。
“至于改嫁……”秦淮茹的声音更低了,却带着千斤的重量,“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我秦淮茹,这辈子就守着我的孩子过。”
看到这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何雨柱在一旁忍不住开口:“贾大妈,秦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够不容易了!每月从牙缝里省五块钱出来,您就少说两句吧!”
“你说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你算什么?我们家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贾张氏一听,何雨柱还在那儿说风凉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