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俊仰天大笑，笑声在小小的酒馆中回荡，透着无尽的苍凉与失望。“想我裴俊常自诩自己有识人之明。却未曾想这二十年来竟是看走了眼，错信了人。”
他缓缓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手持兵刃、虎视眈眈的人。陡然笑了笑，“你该不会觉得就凭你们这些人，就能拦得住我吗？”
皇甫逸后撤了几步，背过身去，淡淡道：“拦不拦得住，总归试试才知道。”
话音刚落，面前的一名杀手忽然暴起，挥刀劈向裴俊。风声呼啸，直逼裴俊面门。
裴俊见刀光扑面而来，忙侧身躲过这凌厉的一击，而后顺势伸手，一把擒住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此人手腕被硬生生折断，那把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裴俊二话不说，脚尖一挑，那把刀便落入他的手中。他反手一挥，刀光闪过，一道血痕绽放在杀手的脖颈之处，这名杀手连痛都来不及叫唤一声，便瞪大双眼倒了下去。
“给我上！”随着皇甫逸一声令下，其余杀手立即一拥而上。
刀光剑影，交错纵横。一时间酒馆内杀气四溢。
裴俊一声轻叹，一脚将脚下的尸体踢向迎面而来的杀手，而后挺刀径直冲入敌阵……
…………
“夫君，你看！”梁州城郊外的官道上，唐清焰指了指远处的山峰，对李文绝道。
李文绝勒住马，手搭凉棚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喃喃道：“这是……天罡剑阵？”
“走，咱们看看去。”唐清焰说罢，一扬马鞭，朝着剑阵的方向奔去。
“诶？焰儿你等等我！”李文绝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继而驾马跟了上去。
天罡剑阵，为清莲派祖师凌风真人所创，又由其弟子——“剑侠”季舒玄加以精进，
其剑阵之精妙，蕴含着天地乾坤之道。季舒玄在精进此剑阵之后，清莲派凭此剑阵在江湖上立威无数。
此剑阵以三十六把剑成阵。剑阵运转之时，剑光大盛，剑气纵横交错。剑阵之中，气流涌动，仿若蛟龙盘旋，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天罡剑阵……”苏天纵抬首望着空中的三十六把剑，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老掉牙的招式，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他暗中运气，手持长剑。剑身在阳光映照下发出凛冽寒光。他脚下轻轻一踏，如离弦之箭冲向剑阵。
萧越一声轻笑，两指并拢放入唇间。“开！”
刹那间，原本空中的三十六把剑瞬间变成无数把剑。遮天蔽日，日月无光。
苏天纵脸上终于露出惊愕之色。当年季舒玄以三十六天罡剑阵从而问鼎武林四大名剑，而如今其弟子萧越竟能以气御剑，一己之力同时操纵千万把剑，此人实力只怕早已在自己之上。
苏天纵心中虽惊，但脚下步伐并未停滞。他猛地挥动长剑，一股强劲的内力顺着剑身涌出，化作一道剑影冲向那遮天蔽日的剑阵。剑影与剑阵相触，剑影竟生生劈开一条缝隙。
萧越见此，迅速变换指法。那些无数的剑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从四面八方再次朝着苏天纵围拢过去。
“去！”萧越并指如剑，空中千万把剑瞬间向苏天纵飞去。
苏天纵见万千剑影朝自己飞来，眼神一凛。他大喝一声，体内内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手中长剑。剑身光芒大盛，发出一阵嗡嗡的剑鸣之声。
他挥舞起长剑，速度极快，剑影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圆形屏障。剑与剑碰撞在一起，溅起一片火星子。
“好一个苏天纵，好一个止水剑。”萧越心中暗暗喝彩，然动作并未停下。他双手再度结印，飞剑的速度骤然变快。
苏天纵感觉压力骤增，每抵挡一阵，就被逼得向后退一步，脚下的地被踩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孤剑大仇未报，绝不可死在这里。”
他目光游离，试图寻找破阵之法。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一直在空中盘旋的黄鹤之上。
苏天纵大喝一声，冲天而起。手中长剑猛然一挥，一道剑芒直朝骑在黄鹤上的盼盼挥去。
盼盼正在观战，忽见一道剑芒直朝自己而来，吓得小脸煞白。
萧越见状，眉梢一蹙。衣袖急挥，一道真气朝着那道剑芒飞去。真气与剑芒碰撞，发出强烈的震荡波，一时间山林震荡，尘土飞扬。
借着萧越一时分心，剑阵忽有停滞。苏天纵趁此机会身形一转，瞧见剑阵的一处薄弱环节快速冲了出去。萧越见状。欲再调集剑阵，奈何苏天纵早已一举冲破一道口子，趁势下山而去。
萧越望着苏天纵远去的背影，眼神中透着一丝可惜。他嘴里念了个口诀，那原本遮天蔽日的无数把剑又变回了一把，悄然回到剑鞘之中。
他的身后，盼盼迈着小步快速走向萧越。只见她小脑袋低垂着，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师父……”声音如同蚊蚋，满是愧疚。
萧越回过头，走到盼盼跟前，然后轻轻的抬了抬手。
盼盼脖子下意识的缩了缩，害怕的闭上双眼。
萧越的手落在盼盼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若非为师眼疾手快，你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了。”
见师父没有责怪她，盼盼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脸上的害怕神色渐渐褪去，“师父说的是，徒儿记下啦。”
萧越点点头，话锋一转：“既然记下了，回去再记得把我传你的心法口诀抄个二十遍。”
“啊？”盼盼原本还开心的神色瞬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沮丧。
“嗯？”萧越斜了盼盼一眼，态度不置可否。
盼盼虽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小声应道：“是，师父。”
萧越抬眼望向苏天纵离去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今日虽让他侥幸破阵而逃，但他徒弟大仇未报，以他的性子，未必不会卷土重来，日后只怕还会有诸多事端。
正想着，萧越突然眼神一凝。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正朝着这边快速靠近。
“还真是热闹，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盼盼听了，心中一惊，赶忙躲到萧越身后，小手紧紧拽着师父的衣角。
萧越手持拂尘站在原地，闭目静候。那股气息越来越近，萧越已经能听到轻微的衣袂破空之声。
没过多久，山林间闪出一个人影，恰好在萧越面前站定。
盼盼怯生生的从萧越身后探出脑袋，当看清楚来人后，瞬间欢喜道：“爹爹！”
…………
苏天纵一路狂奔，直到确定已远离萧越的视野后才停下脚步。
他靠着一棵大树，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止水剑，剑身寒光凛冽，仍旧是把名剑。只是剑虽好，自己如今却已无持剑的气力。
他心下一阵唏嘘。本以为自己潜心修炼，闭关三十载，待得出关之时武林之中已鲜有敌手。谁知今日与萧越一战，方真正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此人年事已高，然功力犹胜当年。此番从他剑阵中全身而退，固然是他一时分心大意，更多的则是对方未动杀意。二人若是殊死相搏，自己胜算又有几成。
罢了，为今之计，当先回万剑门安心休养，来日再图计较。
主意已定，苏天纵强支撑起身子，准备先行下山。
忽然，他面色一沉，抬首朝身后头顶上的那棵大树看去。
树梢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女子。女子红衣如火，体态窈窕。肤如白雪，宛若天仙下凡。
“来者何人？”苏天纵紧握手中剑，冷声问道。
女子轻轻一跃，如同一片轻盈的红叶，从树梢飘落至他的面前。
“小女子姓唐，双名清焰。”唐清焰轻眨杏眸，朝着苏天纵盈盈一礼。
“唐清焰！”
苏天纵一听到这个名字，胸中瞬间生出一股熊熊怒火。
唐清焰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显得有几分狡黠，“苏前辈如今这副模样，难道还想找小女子报仇不成？”
苏天纵怒极反笑，“老夫现在虽有伤在身，但杀你，亦无不可。”说着，他强提一口内力，止水剑微微颤抖，似也感受到主人的愤怒。
唐清焰见他怨念极深，轻叹一声，说道：“此刻前辈重伤在身，若是一味逞强，只怕是有损前辈威名。”
苏天纵冷笑道：“照此说来，你是打算落井下石了？”
“当然不是。”说罢，唐清焰缓缓抬起右手，朱唇轻启，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她掌心随之散发出来，直朝苏天纵袭去。
鼻子间呼吸着那股清香，苏天纵只觉得一股暖流游走于自己受损的经脉之间，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逐渐恢复气力。香气所过之处，就连周遭的枯萎落败的草木也奇迹般的焕发生机。
唐清焰见状，心下也暗自惊奇。未曾想金池仙长传授的润心诀竟有如此功效。
苏天纵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自己身子，发现并无不适之处。他警惕的看向唐清焰，问道：“你为何助我？”
“一命换一命。令徒之死的的确确是我夫妇所为。然今日前辈落难，小女子出手相助为你疗伤，也算是还了你这桩仇怨。如此，你我便算两不相欠了。”唐清焰俏皮的朝苏天纵眨了眨眼，而后未等苏天纵开口，转身足下一点，施展轻功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苏天纵听罢，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一命换一命”，说的倒是有板有眼。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