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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深山寻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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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山龙说:“人工来栽种黄花梨树应该不难,我们去找檀公动员黎寨人试试看。”听了过山龙的话,黄师木说:“对,我们可以问问山寨的老人,他们或许会知道,这落地的黄花梨种子有多少能自然成活长成大树,是否需要人工先培植幼苗再移栽。”二人边走边谈,众人跟在后面,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个蝙蝠洞,大量蝙蝠聚集在一起。过山龙解释说:“蝙蝠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蝙蝠筑巢是因这里很少有人来此,洞内的温度和湿度又特别适合蝙蝠成长繁殖。”到此已没有山路可走,过山龙指着前面说:“我们穿过这片密林就是王下峒的背面,以前我从另一条路经常走。”说着紫霖也走到前面,过山龙轮着开山刀,紫霖挥舞清风剑,一起砍着藤蔓杂木,一点点的向前延伸着,一直来到密林深处,这里的子京、坡垒、青皮树都多了起来。

这些都是海南非常有代表性的珍贵树种,这些十多丈高的大树,多为二百年以上的树龄。这里不同于大陆,毕竟是在海岛的密林中,人迹罕至,才使得这些高大的良材佳木能得以保存下来。它们能在这样一个充满竞争的险恶环境中生存下去,都有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界的法则是优胜劣汰,若要存活下来繁衍种群,不仅要有顽强的生命力,对土壤不择贫瘠,还要具备在没有阳光的照射下也能生长的能力。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在这热带森林里树木都是呈高度分层生长,在数十丈高的大树下会有十丈多高的树交织在一起,而这十丈多高的树下又会有几丈高的速生树,速生树下又有灌木、灌木下有藤类,再往下才是草丛,垂直分布而又交叉层叠;它们互相竞争而又相互依存,合理的利用大自然馈赠的每一寸空间。

它们最大的敌人就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砍伐或伤害,尽可能的生长到密林深处。这就是要增加砍伐者的成本和负担。看来,不仅人会远离伤害,树也同样如此,它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所谓深山藏古木,就是这道理。在这方圆不足百里的密林,竞容纳了上千种树木,可以想象每一种材质的树种存量能有多少,这就使得最终长成栋梁之材的树木更显得弥足珍贵。也正是由于这些树种的存量少,且又是隐藏在深山密林中,多了这一层保障,才使得没有遭遇到大规模的砍伐。深山里的大木就是砍伐了也难以运出来,人工成本太高,所以对于当地建筑来说,都是就近取材,找寻可以替代的材质,能用就好,否则得不偿失。

同坡垒、子京这些树种比起来,黄花梨树的自我保护能力就差了很多。因材质性能很好,它的密度、色泽和纹理都远超其它已发现的硬木。更重要的多是黄花梨多生长在山坡高地,易于被人们发现,容易砍伐,运输也便利,这才使得岛内的黄花梨大树已所剩无多。可如果黄花梨木要是没了,人们就会到密林里来寻找替代品,而坡垒、子京、青皮这些树会首当其冲,成为下一波受害者。面对人们毫无节制的索取,对这些树木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只要几十年的时间就会使它们变得和黄花梨一样稀缺。

走出这片林子,尽头是一处断崖,本来要折路而返,也是老天开眼,有意让这位木工大师能得以一睹黄花梨母树王的尊容,欣赏其风采。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在海南岛这片热土中孕育生长了黄花梨树,它们餐风饮露,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生长成金玉般的质地、炫丽的纹理和迷人的清香。其实,在这几千年的自然生长进化过程中,黄花梨树同其它良材佳木一样,养在深闺人未识,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终老山林。直到大明王朝建立后,随着社会的安定和生产经济的发展,更主要的是工具的改进和木工匠人设计制作工艺的提高,使得当时权贵和富裕阶层人士对家具器物的审美性产生了更高的需求。当人们到处找寻能堪当此重任的优质木料时,才使得黄花梨在众多良材佳木中脱颖而出。她拥一身华贵,显万种风采,犹在千呼万唤中轻移莲步,登上了名贵硬木的圣殿华堂。良工巧匠制成精美的家具器物,充实到皇宫王府的大殿和豪门权贵的厅房。作为树木,她的生命终结了;而作为家具工艺,灵魂却得到了再生。黄花梨以自身的完美征服了世俗挑剔的目光,让众多工匠顶礼膜拜在她的石榴裙下,一跃成为万木千材中的皇后,赫然傲立于名贵硬木的高端。

多少年来,不管是狂风的肆虐还是暴雨的浸淫,这些黄花梨树都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淡观日升,闲看月落,没有人来打扰她们的宁静。也许这千年寂寞就是千年一等,等待这一回,等待这一刻。是被这位工匠大师的真诚所打动,知他不远万里历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栉风沐雨来到琼州岛,来到这密林深处。就像这千里马遇见伯乐而长嘶一样,深藏于此达千年之久的黄花梨树也想展示一下自己高贵典雅的气质和端庄秀美的风姿。也许这一切都是造化的巧妙安排,于是在这天作之合的情境中,期望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断崖前有一棵野荔枝树,上面果实累累,由于树身十分高大,达十余丈之高,堪称荔枝树王。这棵荔枝树王不仅树高,体型也十分庞大,树干直径有一丈多长,若是平常人即使发现这颗树也只能在树下望果兴叹,然而这里却是不乏能人。过山龙也是想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攀爬本领。自打从府城上路以来,只是一个人在前面带路,自己的本领还没有得到充分展示,只见他紧了紧腰带,纵身向上一窜,灵活似猿,只片刻功夫已爬上树稍。紫霖不看还罢,看了后,年轻人特有的不服输的劲儿从心里窜了出来。心想,摘个荔枝也用不着上这么高啊,于是看了看周围,见一旁还立着一棵更高的油楠树。这颗油楠仅树干的高度就有十五丈多,胸径达八尺,不但比荔枝树高还要比荔枝树粗壮许多,真是树枝凌云霄,叶落千亩田,非常壮观。好个穆紫霖,只见他腰身一耸,轻舒猿臂,几个上串,脚蹬在树身,眨眼功夫已上到比过山龙还要高的部位。

由于树太高,人在树下往上看只见个黑点在移动,众人在下面看得眼晕,但见二人同时停在树上不动了。过山龙没有去采摘野荔枝,此时他灵敏的嗅觉感到了异常,一阵轻风吹过,他嗅到了黄花梨的清香气味,附近应该有一大片黄花梨树林,他这样判断着。而穆紫霖的树比过山龙的还高数丈,他更是直接的看到了生长在断崖坡地上的大片黄花梨树。紫霖开始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因是一气呵成的爬到这十几丈高的树,有些气喘。他微闭了一下双眼,气沉丹田,调匀呼吸,稍停了片刻,再睁眼一看,映入眼帘的还是成片的黄花梨树。

这真是一个黄花梨的世界。这一路走来,大家都在寻找着黄花梨,可还没见过这么多高大的黄花梨树,一眼望不到边际。再说过山龙这边,由于树的高度不够,看不到断崖上的情况,只能从嗅觉上的感觉来判定。他怕出错了让众人空欢喜一场;这时,又是一阵山风吹过,带来了十分熟悉的味道,这次他肯定了,绝不会错,上面肯定有大片的黄花梨林子。过山龙相信自己的判断,几乎同时,两个人都快速做出了反应,迅速地从树上向下滑去,紫霖的树高,从距离上说是过山龙占有优势,可身体反应及速度上还是紫霖稍快,就在过山龙快要接近地面时,紫霖离地尚有一丈多高,只见他单手抓住一个树枝,向上又荡了一下,头朝下在空中做了一个翻滚转身一周半,一个下蹲双脚稳稳落地。在树下三人的眼中,两人几乎是同时着地,竟分不出谁先谁后。楚大板眼睛都看直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过山龙停顿了一下,他根据紫霖的反应,判断出紫霖肯定看见了黄花梨树林。紫霖也明白过山龙知道上面的情况,但是用什么方法知道的,他目前还不清楚。习武之人总有这个习惯,讲后发制人,他想等过山龙先说,看情况自己再做些补充。这样二人又都停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黄师木更是愕然,他不明白两人在树上看见了什么,只是紫霖的树高,下来又没分个先后。仙枝走到紫霖面前,问道:“断崖上有黄花梨树?”这时紫霖和过山龙不约而同地说:“有。”仙枝又问过山龙:“树有很多?”二人又是同时给予肯定的回答,黄师木听罢心里大喜。

仙枝是根据自己的判断得知这一结果。她猜测两人在树上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黄花梨而来。前面我们说过,黄师木发现了花梨生长的习性,而仙枝也总结出了这个规律。就在两人上树前,仙枝还在想,根据这断崖的地势看,十分适合黄花梨树的生长。在走来这里的一段路中,是有一个下行的缓坡,只是不明显,别人都没有觉察出来。而这断崖,只是高出地面十几丈,且阳光充足,若从断崖的对面来看,一定是个高地缓坡。大凡聪明人都是比较善于观察自己周围的事物,总能从细枝末节中发现相互关联的东西。而仙枝从小在父亲身边,也从中学到了父亲观察和思考问题的方式,所以,有着超乎常人的反应和判断力。这也让楚大板内心佩服到极点,更认为师娘就是人间仙子。

黄师木也明白了仙枝判断的缘由,赞许地看了仙枝一眼,转头问过山龙:“我们如何能上去。”过山龙说:“这好办,平时到此折回,不是上不去,而是没有必要上去的理由。如今发现了上面的秘密,那就简单了。”过山龙说得很有道理,而穿山越岭,爬树攀崖正是他的特长。过山龙先是环视了一下左右,朝断崖的一侧走去。他看到了野猪的蹄印,顺着蹄印绕崖而走,众人跟在后面,绕过二棵树后,一块大石横在眼前,这块大石高有一丈多,方有十几丈,爬上大石头后,前面又是一个陡坡,不愧是过山龙,他向众人展示出了自己良好的功底,右窜右跳,几个箭步,已经上到崖上。紫霖紧跟身后,也上去了。过山龙用开山刀斩断一根山藤,将之垂直顺下,黄师木、楚大板、仙枝三人手攀长藤相继爬了上来。

到了上面,一块平坦的林地展现在众人前面。如同一个神话的仙林世界,一个梦想的佳木王国,这是让黄师木一直以来魂牵梦绕,心驰神往并一直惦记的理想乐园,是天下良工巧匠都羡慕不已的“皇木厂”。在他们心中,始终坚持着这样的一个信念,上天既然将黄花梨赐给人间,就一定还留有这样一片天然原始的黄花梨母树林。而今天,他们就有幸来到了这里。站在这个高台上环顾四周,参天的黄花梨大树一眼望不到边际,真是:清泉流曲涧,古木倚深崖。

大家都沉浸在无比喜悦之中,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生怕打扰到森林中的精灵,又怕惊醒了这悠远古朴的梦境。好半天,才好奇的轻轻移动脚步,从这一颗树下走到另一颗树下。抬头望去,有近十丈高的树干,笔直挺拔,郁郁葱葱,仿佛正值壮年,充满了无限活力。大板第一个向林中走去,他总是想急切的看到林子的另一边是什么。黄师木抬腿要走,却猛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却见过山龙正站在方才上来的地方发愣,其实他心中的想法黄师木已经猜到:为什么平时多次从此经过,却从没有想过要从这里上来看看。

其实,这绝不止他一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曾从崖下绕路而过,因此才使得这里能成为一个秘密所在。黄师木走到崖边俯身朝悬崖下望去,这真是造化的一个完美设计,大自然鬼斧神工把这里变成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这是上天赐予黎家山寨一个黄花梨乐园。黄师木对地形的观察判断力虽比不上过山龙,可在他眼里也还是看出这并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起码野猪还能从这里爬上来,就更不要说其它更擅长攀爬的动物了。

我们前文介绍过:老神仙黎老山就专一在花梨湾打野猪。他是最早发现野猪可以从这里爬上来的人,开始时他想用石头堵住崖口,保护几代人共同坚守的秘密。可野猪嘴拱的破坏力很大,山石都能拱开,封堵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都被野猪得逞。于是他放弃了封堵,放弃了防守改为主动出击,带上工具专打野猪,见一个打一个,见二个打一双。由于他常年在此寻猎,从此出入的野猪已是不多。

正是:渔郎更觅桃源路,除是人间别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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