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牙见炎无心放声大笑，有点不解。
不过这也是好事，从小到大，他还未见阿公这样开心过。
待炎无心笑声平息，赤牙这边开口：“阿公，我派人去路上迎了，白炎部落的人最迟三天就到，我想……”
“这些事你不用跟我说，你现在已经是大祭司了，自己处理就好。”炎无心未等赤牙说完，便抬手打断。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理部落里的事，但这样的大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没有经验，想来问一问您。”赤牙顿了顿，见炎无心眼神没有变化，这才继续说下去，“我想的是，哪怕即将和白炎部落融合，可是融合依旧需要时间，还是要让白炎部落的人有归属感。因此我想，这族长还是由白炎部落的人来当。”
“有人选吗？”炎无心问道。
“有，炎澄，如今白炎部落里资历最老的。我去问过白沁爷爷，他说炎澄人不错，懂分寸知进退。”
“嗯，说的不错。”炎无心缓缓点头，“我与炎澄是老相识了，他年少时便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与我关系也很好，甚至当年在我逃离的时候还帮过我，只不过胆子小了一点，所以不敢跟着我一起逃。两个部落融合后必定有很多矛盾，你这个大祭司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力，所以选出来的族长首先不能太闹腾。以炎澄的性格，再也没有比更他合适的人选了。你心思越来越缜密了，当了大祭司之后，进步果然很大，看来我应该早点把大祭司之位传给你。”
赤牙苦笑道：“我原来还以为当大祭司之后有多风光，当上之后才知道您当年的担子有多重，每天一睁眼就有许多事务等着要处理，有时候千头万绪理不出个结果。”
“别拐弯抹角了，说你真正想说的。”炎无心抚须笑道。
“是这样。”赤牙欲言又止，犹豫许久后，这才缓缓开口，“按原先的计划，族长该是小离的，如果让炎澄当族长，小离那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想请您去跟小离谈一谈。”
“小离不是贪恋权位的人，炎澄是个聪明人，他只要来到这里知道族里的关系后，退位时必定会举荐小离当族长。他岁数和我差不多，又能当多久族长？”炎无心忽然抬头看着赤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当了大祭司后，都不愿意和阿公说实话了？你根本不是想说小离的事，有什么话直接说。再遮遮掩掩，我就像小时候那样罚你。”
“哪儿能呢？我是怕说出来惹您生气。”赤牙赔了个笑脸，随后严肃起来，深吸一口气，“阿公，既然您让我说，那我就大胆说了。关于炎褚，您觉得该如何处理？”
“你是大祭司，你自己决定就好，何必来问我？”炎无心反问道。
“我知道咱们应该善待他，毕竟他是带着白炎部落主动投诚，可是……”
“可是他弑父，为了活命连自己父亲都可以杀的人，不值得信任，对吗？”
“是。”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哪怕就是十恶不赦，他站在你这边，你就必须善待他，让别人看到你是如何对投诚者的，这样才能安其他人的心。普通人赤牙和大祭司赤牙是不一样的，对于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来说，善恶永远不是最重要的的参考标准，形势才是。哪怕你不喜，因为形势也得留下他。多思考得失，把部落利益放在个人喜好之上，你就是一名合格的大祭司。”
“嗯，我记住了。”
炎无心忽然大笑起来，弄得赤牙不明就里，起身将手搭在赤牙肩膀上，话锋一转。
“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你可以因为形势改变自己的做法，但是不能改变自己的看法，这一点你保持得很好。小人是不值得信任的，他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杀，说不准哪天就会背叛我们。其实我也不喜欢他，等两个部落融合后稳定下来，让他死，死于一场别人能接受的意外。”
“明白了。”赤牙点了点头，“阿公，我还有问题。”
“今日怎么问题这么多？”炎无心重新坐回去，笑着问道。
“因为……”赤牙看着炎无心，眼中流露出哀伤，“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种感觉。过了今天，我就再也无法问您任何问题了。”
炎无心一怔，哑然失笑：“原以为我已经藏得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你比我当年强，会是一个比我好的大祭司。那就问吧，把你心里的问题都问出来。”
“接下来，我该联合青火部落打压天火部落，对吗？”
“哦，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您让我娶了木烈的孙女，当时我只以为是您想让我对小离死心，现在才明白，您在联祭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他们当初选择帮我们，就是想让我们和白炎部落对耗，他们好从中坐收渔利。可惜他们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解决白炎部落。”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很好，造化弄人啊，若是炎稷不造反，我会和这两个老家伙斗一辈子。可惜啊，我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和这两个昔日的对手站在同一高度，而现在的我已无争斗之心。这两个对手，就交给你了。”
“阿公您放心，我会让赤焰部落成为最强大的部落的。”
“该学的你你都学会了，现在把压箱底的东西交给你。提升火纹之法，唯有搭配白炎部落的灵物才能做到，看好了。”炎无心合手结印，打出一套复杂印诀。
赤牙聚精会神地看着炎无心的动作，将这套印诀牢牢记在脑海中。
炎无心打完印诀后，抬手按在赤牙肩膀上：“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只有一些忠告，你要牢牢记住。”
“阿公您说。”
“知道为什么白炎部落会走到这一步吗？”
“因为炎稷？”
“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兄弟阋墙，内部不合。”炎无心看着赤牙，语重心长道，“你和小离从小一起长大，千万别走到我和炎稷这一步。只有自身牢不可破，才能一直变强。”
“我记住了。”赤牙重重点头。
“往后部落就交给你了，我要出趟远门。”炎无心拍了拍赤牙的肩膀。
“您要去哪儿？”
“年轻时有个喜欢的姑娘，我们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炎无心说到此处，重重叹了一声，眼中饱含沧桑，“可惜还没等我和阿公提出来，炎稷就造反了。后来的我，一心扑在部落上，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事，也不想拖累她。如今卸下大祭司的担子，我想去她的部落找她，看看她过得如何。”
赤牙扶着炎无心从小道离开部落，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看着炎无心拄着拐杖渐渐佝偻的背影，眼中热泪盈眶。
炎无心去了一个多月便回来了，带回一颗早已失去光芒与温暖的灵珠，将自己锁在了那间小院中。
“这一辈子啊，都活到哪里去了，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炎无心将手中灵珠举起，透过晶莹的灵珠看着天上的太阳，喃喃自语。
不久后，炎无心死了。
不是因为寿元到头，而是因为心火熄灭。
“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我的事做完了，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