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两人都将那些话记得清楚，依旧默契十足。
回忆至此结束，可沉溺入那夜的星月灿烂，还是叫人留恋，感慨万千。
明灵曦永远记得那个跟自己说“我会一辈子对小灵曦好”的小少年。
也许以后还会有人这样说，可是情感之真挚，她只信那时的柳醉玉。
明灵曦端详着身边变化明显的小少年，心被揪了一下，她皱起眉：
“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受伤了，没想到这么严重？你瞧你，瘦成这样，气色也差得很。”
柳醉玉一愣，立刻笑着反驳道：
“哪有？我只是这些日子喝药，药太苦总叫我愁眉苦脸，所以显得气色不好而已。”
“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伤哪儿了？怎么还坐到这上面了？伤得重不重？怎么伤的？”
明灵曦见她没有排斥这个问题，赶紧继续问道。
柳醉玉习惯了她一有事就一连串话，挨个答道：
“都是些皮外伤，坐这个是因为右腿撞了一下，为了快点好别留下后遗症，现在还不能行走。”
她语气轻松：“没什么大碍的。
我自幼习武皮糙肉厚的。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刚跟那位老先生云游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打理自己，几次见你的时候都跟个小乞丐似的。
磕磕碰碰的我早就习惯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明灵曦心中酸涩翻腾，又问道：“那这伤怎么来的？”
柳醉玉道：“这伤都是夏苗时受的。我现在在皇家书院做九殿下的伴读，此次夏苗上有人行刺九殿下，刺杀者众多且实力不菲，我便受了伤。”
明灵曦捕捉到一个称呼：“九殿下是……”
“孟皇后，赵白衣。”
六个字，足矣。
明灵曦点点头：“孟家皇后我知道，那这位九殿下是什么人我大概也清楚了。”
她眸中精光流转，感叹道：“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你竟然做了那位冷宫皇子的伴读。”
敏锐地捕捉到她说话语气的变化，柳醉玉心中一动。
明灵曦缓缓撩起眼帘：“冷宫皇子，一笔废子。
唉~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柳醉玉赫然抬眸，明灵曦眼睛一眯，语调奇异：“让我猜猜，是这位皇子有何奇特之处？
还是说，他，只是个幌子？”
话音落，她探究的目光对上柳醉玉含笑的眼睛：
“小灵曦，没有你这样直白地打探的。”
明灵曦道：“我以为，我今夜冒险前来，已足够表明诚意。”
一个闺阁女子夜入男子府邸或者明家女夜入柳府，无论哪个，一旦传出去，足以毁掉明灵曦甚至明家。
此番，她是抱着赌的心思前来。
赌，两人间的私情高于现在两家的所对立的矛盾；赌，柳醉玉又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我不会害你。”柳醉玉语气坚定。
当她明白被迫扮作男儿时，便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更为苛刻和残酷。
她绝不会拿世道困住女子的卑劣手段，去对付自己的朋友。
“我知道。”明灵曦轻笑一声，“当看到‘凌寒阁’三个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赌对了。你不会污了柳将军与夫人的地方。但……”
她轻叹一声道：“我也知道，今夜你我相见，不可能只是故人叙旧。”
柳醉玉垂眸，提起茶壶：“那小灵曦是不爱叙旧喽？”
明灵曦秀美轻敛：“比起叙旧，一味感概过往，我的确更喜欢把握未来，探究如何继续相处。”
柳醉玉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我也喜欢这样，过往都是无法改变的东西了，由天不由人，我不喜欢。”
明灵曦伸手握住那杯茶，连同将小少年的手一同包裹：“你明白我的心，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也知道你，
所以，既然有些话早晚要说清楚，何不如趁这个机会坦白？”
坦白。
问题再次回到那位九殿下和她身上。
柳醉玉收手，从茶水上移开视线，抬眸，声音很轻：
“坦白之后呢？
便失去你这个朋友吗？”
明灵曦瞳孔骤缩，长睫轻颤：“你这算是回答我吗？”
“算是。”
柳醉玉靠在后面，双手交叠在腹部，坐得端正，说得肯定。
明灵曦樱唇张合数次，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明家接替周家，附属李家，隶属东宫管辖。你若是这般说，我……明白了。
总之，无论那位九皇子是幌子还是隐藏的种子，你的选择，都不与明家相同了。”
她郑重道：“多谢醉玉冒险告知。今日的事，我保证，绝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柳醉玉微微一笑：“这我当然相信。”
“可惜你信的不是我这个人的心，而是相信，此事说出去于我自己害处更甚，所以才笃定我不会说去。”
明灵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冰凉的手握住那杯温热的茶。
柳醉玉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坦然点头：“二者，都有。”
“呵。”明灵曦却忽而露出笑靥，眸中却流露一丝苦涩。
“我该庆幸吗？至少你还是你，还是从前那个性子，有些话愿意说出来。”
柳醉玉没说话。
她已经足够坦然，即便这坦然会伤人。
明灵曦捧起那杯茶，感受着水温将掌心的冰凉浸染：
“我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了。你知道的，父亲与大哥很多话不会避开我……”
说到这儿，她看看柳醉玉，柳醉玉点点头表示了解。
很多人不知，明家这一辈的男女中，性格更适合官场的并非明家嫡长子明崇元，而是这位嫡女明灵曦。
明绥义固执，明崇元更死板，两人都是秉正，却都是刻板之人。
唯有这位混不吝的嫡女，看似欢脱娇憨，却有玲珑心思，只是平日里懒得动这些脑筋罢了。
明父知晓这点，是以很多事不会背着明灵曦。就连明家到边城好不容易打砸钱财、倾尽人脉培养出的暗线，都交予她来作为幕后打理人。
明灵曦没有隐瞒自己提前得到的消息：
“早在刚接到旨意准备回城时，我便想到你和柳家。我们只知道柳家封了个挂名的侯爷，却并不清楚如今柳家的状况。
当时，我便想，你一定是想做什么事情的。”
明灵曦语气并不笃定，说出的话中却是肯定：“我了解你，小阿玉。
如果你没有入仕之心，早便辞官回东海本家逍遥去了。或者寻个由头，找个偏僻的地方驻守——总之绝不会留在王城。
可既然你留在了这里，并且支撑柳家不倒，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不简单。”
“今夜又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就更加笃定了你要搞大事情！”
明灵曦瞅着她说出这句。
柳醉玉饶有兴趣地问道：“还有吗？”
明灵曦白她一眼，道：
“还有，可我怕说下去今日便不能站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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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一挤，抖一抖，小鱼明天应该还能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