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玖有些晃神，半空中那雷云的厚度，已经不亚于渡劫天雷。
她是让杜玄亦算个大的，可没让他直接飞升啊！
借着莲玖的力从地上被搀扶着半坐靠在莲玖身上，杜玄亦气息紊乱，雷光下一眼看去，不难发现他此刻的面色惨白如纸。
“我看见了……”
细弱的声音自他唇侧溢出，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忽地扑向莲玖，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
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缓缓睁开，两行血泪自他眼角顺着两侧面颊滑落，平日里那总带着几分凉薄笑意的眸子此刻一片灰白，看不见半分神采。
莲玖心下大惊，连忙从储物戒中掏出保命的丹药，就要往杜玄亦嘴里灌。
丹药都到嘴边了，杜玄亦却是扭头又咳出了口血来，躲开莲玖的手，急切地喘息着：“你先听我说！”
像是在警告些什么，本就雷云密布的半空中赫然又是一声巨响，腕状粗的紫金天雷在劫云之中若隐若现。
丝毫没有受到那天雷的影响，杜玄亦看都没看那骇人的天雷一眼，而是面不改色地深吸了口气，强行咽下喉间的腥甜。
抓着莲玖的手越收越紧，他昂起头，灰白的眸子紧紧盯着莲玖的方向，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断断续续的破碎气音。
“封印松动……魔域暴乱，魔族……重返世间！”
杜玄亦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半空中的天雷再忍不住，就要朝两人的方向劈来。
但劈到一半，又顾忌着莲玖在场，只能拐了个弯收了回去。
无能狂怒地响了半天，那几道雷在半空中比划了好一会，最后也没真的落下来。
但就算那雷没落下来，硬撑着一口气将推演结果说出来的杜玄亦，还是昏死了过去。
如莲玖所愿，小院里的人被这天地异象给惊动了。
听着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嘈杂的脚步声和小声的交谈声，莲玖心下没有半分欢喜，而是一片寒凉。
难怪这天雷的阵仗会如此之大，架势堪比渡劫天雷。
杜玄亦这回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竟是将天道准备的后手给如此轻易地捅明在她面前。
眸光寸寸冷了下去，莲玖望着狰狞的天际，恨不得透过那层层雷云，直直瞪向那躲在后头的天道。
魔族实力强悍又不讲道理，在玄冥大陆上作威作福，肆意屠杀生灵。
当时的天道看在眼里却又对其管控不住，便只能赐福于玄冥大陆的其他种族，借他们之手对抗魔族，协助各种族的大能，将魔族封印在魔域之中。
魔域的空气中没有一丝灵气，只有纯粹的魔气。
这样暗无天日的不毛之地，不是人为能够开辟出来的空间。
那便只能是世界法则下，可以调用法则之力维护秩序的天道所为。
足以可见，天道对魔域定然是有一定的管控能力。
若真如杜玄亦所言，魔族将会重返世间，莲玖可不信这背后没有天道的影子。
她知道被雒南子如此算计，见她还好好活着，天道定然不会甘心。
也想过它会在背地里又使些什么小手段，但从未想过，它竟会丧心病狂到将手伸到魔域。
那段岁月他们没有经历过，想象不到具体到底有多惨烈，却也知道定然是一片生灵涂炭。
可天道是当时的亲历者，它不应该是最清楚魔族是如何难以管控的吗？
怎么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
将魔族与天道联系在一起， 又想起先前卢子鸣说的那些话，莲玖呼吸都重了几分。
先前那些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全都合理了起来。
万余年前围剿玖月教的那一战之后，炽云宗宗主会起动其他种族的心思，甚至连人人避之不及的魔族也敢拿来研究邪术一事，怕不是也有天道的影子。
甚至于……让各宗门挪用魔域封印之力，也在天道的算计之中。
越想越是心寒，但不等莲玖再往下继续深思下去，旁边院子里的人已经如她先前所愿，大步走了出来。
将手上的丹药给杜玄亦灌下，莲玖瞧着院门口的任澜江沉着脸，低头吩咐着身边的弟子什么。
那几个弟子连声应下，随后各自带着几个人往不同方向而去。
眼见着院子里先后出来了近三十名弟子，莲玖不由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翻墙。
杜玄亦只是力竭，加之控制不住体内的气血翻涌这才晕厥过去，莲玖丹药喂下没一会，便又悠悠转醒。
只是比起方才，整个人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消颓了不少。
“杜公子胆子可真不小。”察觉到杜玄亦这边的动静，莲玖轻叹了声，“现在感觉怎么样？”
撑着地面坐直了身子，杜玄亦抬眼朝莲玖看来。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依旧是灰白一片，他轻笑了声，声音有气无力：“我本只是想算算这任老宗主与天道之间的关系，谁知道……”
话未说完，半空之中又是一声巨响，那游走在云层之间的惊雷竟是又有了动作。
莲玖眸光微动，暗道不妙。
这狗天道是眼见着要被杜玄亦揭老底，现在恼羞成怒了。
看它这架势，怕不是宁愿降下天雷给她吸收，也要将他俩现在的位置给暴露出来。
原本想着灯下黑，就算到时候出了意外，他们大不了直接跑路。
所以为了更好行事，他们就藏在任澜江院子的旁边。
如今杜玄亦意外重伤，行动多有不便，他们想跑也跑不了多远，反而会更快暴露自己。
可如果不跑，这天雷一劈，任澜江定然会第一时间发现到他们。
莲玖修为已是提了不少，但与任澜江正面对上，也是占不到什么好处去。
毕竟任澜江实力不低，上回从鹰扬宗离开，她在有法阵加持下，都几乎废了大半条命。
任天行先前虽成功对任澜江下了手，封了任澜江的灵脉。
但金鸣子也说了，任澜江身上古怪得很，没了灵力依旧可以制服任天行。
在没弄清楚任澜江藏了什么底牌前，她不想就这么直接对上。
像是知晓莲玖的为难，足有腕粗的紫金雷电骤然朝着两人兜头落下。
酝酿已久的天雷再不收势，莲玖心下渐沉。
这雷不小，她倒是可以勉强扛住，但杜玄亦的保命法器已经毁了大半，他可没办法靠硬扛活下来。
天道，在逼她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