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轩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容宴圈在苏梨落腰间的手收紧，他停下来，足尖站在屋脊之侧，回过头看向龙云轩。
“司徒楼主，你若是再跟着，宴可就没办法保证阿离的安全了。”
他的语气轻松低沉，却包含威胁。
龙云轩握紧手心，看向他：“容宴，你到底要带她去哪？！”
“城东十里断心崖，明日巳时，你可以带人过来，届时，宴会亲口告诉你那位尊贵的太皇太后的下落。
这几个时辰，你不要跟来，否则，宴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龙云轩与苏梨落的视线相碰，她笑了。
“司徒楼主，就按他说的做吧。”
【放心，我会平安无事的。他，不会真的伤我。】
龙云轩读懂了她眼中的话，心头却莫名的刺痛。
“好，我会如约而至，希望容公子能够信守承诺，护得阿离平安。”
“君子一言！”
长身扬起，龙云轩站在高檐之上，面色平静的看着容宴与苏梨落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在冰冷的暗夜里，喉间咸涩，胸口沉闷。
容宴带着苏梨落来到城东断心崖前的须臾亭中。
接着他就像变魔术一样，在须臾亭的屋檐上取下了一小坛酒，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锦布包裹，放在石桌之上。
看的一旁的苏梨落满眼意外。
“这是你藏在这儿的？”
“嗯，阿离，坐。”
“好。”
容宴拿出一方软帕将酒坛的边缘擦了擦，接着将酒坛上的红布揭开。
然后，他白皙的指尖搭上那个锦布包裹，将它打开。
里面的东西，更是让苏梨落大为意外。
这人，还真是……
包裹之内竟然是一对精致的白玉酒盅，羊脂白玉，流光溢彩。
容宴唇边轻抬，拿起一只酒盅为苏梨落倒满了酒，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阿离，子时虽然已经过了，但是，天还未亮，元宵夜应该还算是没过去吧。
这杯酒，也算是团圆酒了，宴敬你。“
说完，他不等苏梨落开口，小臂微动，仰头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苏梨落的位置看过去，只见容宴流畅完美的下颌线，还有他素来整洁白皙的指缘。
团圆酒？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复杂的情绪闪现，指腹捏上酒盅的纤腰处，仰首同饮下。
三杯酒入喉，辛辣不减，芳香留喉。
“容宴，你筹谋半生，却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算是认输了？”
她不盲，不聋，他的放下，无形中拯救了多少家庭免于破碎在这场皇权争夺的流血之争中。
从此看出，他，并非是真的那么冷血无情之人。
下棋之人，突然怜悯起棋子来，不就意味着他认输了吗？
“成王败寇，宴输的心服口服。”
容宴眼中没有半点失败的颓萎之态，反而生出几分解脱的自在光芒。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输在了什么上。
输在了一颗不敢动的心上。
输在了一颗他曾经以为可以掌控在指尖的棋子之上。
【阿离，能为你放下，也许，是我最好的结局。】
【杀戮，本非我所愿，唯世事相逼，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好了，你的出现，倒是能让我及早收手了。】
【只可惜，阿离，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从她选择站在他对面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阿离，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
“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不成？“
他们之间经历过的那些事，在她心里，就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么？
她将他心底最软的位置占据，令他心动，令他踟蹰。
他对她百般的好，却终是换不了她的一颗心啊。
她最后竟然还是选择要帮着龙云轩他们，来对付他！
“容宴，我们俩，不合适。”
容宴未说破，她却听懂了。
苏梨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她的回答，简单直接。
她和他，太像了。
都需要另一个更温暖的人，来温暖他们的人生。
和容宴一起经历过的事，都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说从未心动过，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就算心动过又如何？
那种感觉，很虚无，令她无力抓住。
苏梨落清楚的明白，她和容宴是知己，是友人，有默契，有共识。
但，唯独做不了爱人，因为他们不合适。
从相识到相知，她都是他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拿捏的棋子。
生与死，似乎早都在他的计划中。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苏梨落没办法忘记，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他身为执棋人，早已布好的棋局。
如今，她又杀了他的生母，这也会是他们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一道鸿沟。
像他们这样的关系，纵然走到一起，相爱时，你侬我侬，相杀时，便是无尽痛苦。
容宴笑了，笑的失望又了然，仿佛苏梨落的答案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他有些不甘心。
他这个执棋人，早就为了她这颗棋子甘心入了局，不过就是比那个人晚了一些，就注定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还真是，很不公平啊！
“ 那你和他呢？就合适了？”
沉默。
果然，爱一个人是最盲目且没法解释的，容宴看着她的眼睛，无声苦笑。
他不知道，苏梨落不回答的原因，是因为，在她心里，她和龙云轩还会不会有未来，是她自己都说不清的事。
她又该如何回答他呢。
生死几场，她早就将情爱之事看淡了。
那日知道龙云轩还活着，她心里最大的感慨是真好，他并未因为救她而死。
是轻松，是如释重负。
之前那种惊心动魄的心动感，已经没有了。
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相爱容易相守难，时间久了，激情褪去，只剩下细水长流的陪伴了。
她和龙云轩，或者说是司徒长风，未来到底会不会在一起，对于目前的她而言都是个未知数呢。
“阿离，陪我看一场日出吧。这断心崖的日出，很美的。”
“好。”
红日冉冉升起，染红了东方天际，照亮了山涧溪水……
容宴和苏梨落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须臾亭中，看了一场至美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