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从文如圭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三点多，走廊里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瓷砖反射着微光。
走到办公楼下大厅的时候，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回音在空旷的大厅里荡开，刚好遇到了步履匆匆的何修平，对方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
看到苏木后，何修平立刻停下脚步，热切的快步迎了上去，西装裤腿随着动作微微摆动，带起一阵风。
“苏市长这是要回去了？”
他在苏木面前站定，微微欠了欠身，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问道，眼角的纹路里都带着讨好。
苏木嘴角挂着礼貌性的微笑，点了点头道：“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必须得回去了。”
他的目光越过何修平，看向大厅外的台阶下，那里停着自己的车，车旁景元光已经在等着自己。
何修平点了点头，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像是有话堵在喉咙口，迟疑片刻后压低声音说道：“有时间去卫民书记办公室坐坐吧，要不然去家里也行。”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和试探，手指悄悄攥紧了公文包的提手。
苏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却始终没有开口。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
明亮的一半笑意十足，阴影中的一半却显得十分阴冷。
何修平这个当初把自己调往西北的实际操办人，给苏卫民当了这么多年秘书，可以说是苏卫民最信任的人。
他知道当初把自己调到西北是苏卫民的命令，他可以不恨何修平，但也不喜欢他，那份刻意的疏远藏在礼貌之下。
看到苏木脸上礼貌性的微笑却一直不说话，何修平叹了口气，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大厅日光灯的灯光下亮晶晶的。
“最近卫民书记家里不太和谐。”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身体还微微前倾更加靠近苏木。
“卫民书记跟何文静吵得很厉害，已经到了要离婚的地步了。”
苏木挑了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像是听到了什么意外的消息，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风吹过水面泛起的涟漪。
修什么缘结什么果，苏卫民家中的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整了整衬衣袖口，指尖划过平整的布料，冷淡的说道：“如果何秘书长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何修平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公文包带子，皮革被蹭得发亮，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苏木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直视着何修平：“何秘书长对不起，我这个人不喜欢八卦别人的家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每个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他不是不喜欢八卦只是不喜欢听苏卫民的八卦。
何修平仿佛没听见苏木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文杰被卫民书记送进部队了，驻边部队。”
说完，他紧盯着苏木的眼睛，一眨不眨，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苏木的眉毛再次挑起，自己那个同父异母、向来不争气的弟弟被送进部队了？
还是驻边部队？
以何文静对苏文杰的宠爱，还不得心疼死，怪不得要跟苏卫民闹着离婚。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平静的说道：“去了部队就好好改造，争取出来以后重新做人。”
顿了顿，补充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径直越过何修平，大步走向门口，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坚定而决绝。
何修平猛的转身，惊愕的看着苏木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嘴巴微张，半天没合上。
什么叫“出来以后重新做人”？
他是去部队，不是进去了！
再说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他没听懂吗？
当初你去了西北，现在苏文杰也去了边疆，你的心里总能好受一些吧？
苏木当然不是傻子，怎么能听不懂何修平的言外之意。
但对于他来说，从来就没把苏卫民当成过自己的父亲，更何况是他家里的事。
有时间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一下华国足球那群人还要吃多久的海参才能进世界杯。
再说了，以苏家的关系就算是驻边又如何，苏文杰根本不会吃多少苦。
走出办公楼，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
早已等候的景元光立刻拉开车门，小跑着上前接过了苏木手中的保温杯和公文包，动作麻利又恭敬。
上车后，景元光略带兴奋的说道：“老板，刚刚教育局的白局长跟文崇的冯书记都打过电话来问您晚上有没有时间，想要请您吃个饭。”
苏木忍不住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市委大院果然没有任何秘密，刚刚决定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恐怕这两位当事人还是最后才知道的，消息真是传得比风还快。
看到苏木摇头，景元光赶忙补充道：“冯书记说了，如果您没空，晚上去您家里也可以，他自己带酒菜。”
“这个老冯。”
苏木无奈的自语道，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你给他们两个回复一下，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告诉他们什么也不用带，谁带东西就别进我家的门了。”
苏木严肃的说道，语气不容置喙。
“记住跟他们说的时候，一定要强调这一点，不许带任何东西。”
景元光点点头，立刻掏出手机记在备忘录里，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生怕忘了苏木的吩咐。
等回到办公室，苏木埋头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文件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
当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时，已经快要下班。
窗外的阳光变成了橘红色，给办公室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也柔和了他脸上凌厉的棱角。
苏木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然后叫上景元光直接开车去了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