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您是只见到我们的人调了两下，可这琴弦是新换的，调试音准乐师也是要收工费的，这些事先我们告知于您了，您答应了，让我们只管放手去做，我们才上的手。”
越是贵人们的乐器，对音色的要求越高，这便对乐师们的技艺有更高的要求，擢选、工费，这些都是成本。
而且若非看这琴成色不错，这人又一副不差钱的样子，他是不愿接这样粗鄙之人的生意的。
“你们是说了，可谁知你们要价这么高？！要我说你们这开门做生意，好半天才来了我一人，差不多得了，为何没人上门你们不找找原因吗，定是你们要价太高！”
“要我说，你便只收琴弦的钱便是，一根弦多少银子？”
宋姓公子言语不屑，也不等掌柜作答，从袖里抽出一张崭新的银票拍桌上。
“这是爷刚从钱庄兑来的，一百两，足够付你这琴弦，也不必你找零了，便当是打赏。”
宋姓公子趾高气昂，胸膛挺起来，仿佛这崭新的银票是多稀罕的物件。
一百两。
掌柜开门做生意三十年，就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他冷下脸，“宋公子，这是琴乐阁，是京城头一号琴阁，不是你逞凶无礼的地方，若您不遵我们的规矩执意如此，便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琴乐阁大清早的门可罗雀，非是生意不景气，相反，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寻常百姓确实无人来，来的多是皇亲贵胄，而这些人一来便有专门的雅间，鲜少在大堂停留，至于调准音色这些，多需琴乐阁的乐师上门亲自调试，乐器这类精贵物件，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挪动。
而就算是乐师上门，对方也是客客气气好果好茶招待着，未见有这般颐指气使的。
宋姓公子像听了个大笑话。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
不过是群靠手艺吃饭的下贱商人。
动动手三两下，凭什么收他那么多银子！
他牢记家中长辈让他低调的嘱咐，好声好气鄙夷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这次给了我方便实惠，下回我还来找你，做生意不就图个回头客吗？”
“你也别拿乔了，给你一百两就收着，再讲下去，一百两也没有。”
一百两，乐师耳朵动一动都不止一百两！
掌柜脸色彻底变了，不再客气，冷若冰霜。
正待要吩咐打手将人打出去，林栀予从门外进来。
“这一百两我们收下了，只是……”
宛若黄鹂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宋姓公子下意识回头，只一眼，那双眸子便晶亮起来，忘了呼吸。
京城风物果然了得，繁华荣显，连姑娘也生得不似凡俗之人。
林栀予径直走向二人跟前，将银票推向掌柜面前，“掌柜将这银票收下吧。”
宋姓公子心脏本就在见到林栀予那刻疯狂跳动个没完，这会见林栀予替他说话，当即神气起来。
“还是这位姑娘通晓事理，你们这定价是个人都看不过去，还是识相快些——”
可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刺耳的琴鸣。
得意的笑僵在脸上。
只见一柄锋利的匕首不知何时被林栀予拿在手上，她利落挥向琴弦，轻轻一用力，那根刚换好的琴弦便当着三人的面崩断，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弧线飞向另一端。
“你……你毁了我的琴！”
宋姓公子反应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勃然大怒瞪向林栀予。
这是他稍后面见借住主家献技要用的！
掌柜的自见到林栀予那刻，便怔怔的有些恍惚。
这……这是辞雪小姐的孩子，是沈老先生唯一的外孙女？
竟出落得这般出众了。
不仅容貌惊艳，行事也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颇有主人的气势威严。
只是小小姐为何突然来了这，她不是一向瞧不上沈家的生意，敬而远之吗？
又见跟在林栀予身后的兰生抱着面琵琶，掌柜明白了什么。
面对宋姓公子的怒吼，林栀予面不改色，“一百两，是乐师的工费，我见公子不像有多少银子傍身的样子，便不多收了。”
宋姓公子面红耳赤，是羞的，更是气的，“你！你少瞧不起人！”
“这么说你付得起？”
林栀予伸出手，“那便请补足欠缺的银两，还差多少？”
林栀予看向掌柜。
掌柜立刻应声，“还差一百三十五两，这是打折后的。”
林栀予点头，“就按折后算，这位公子头一回上门，便给友好价，算作我们的诚意。”
一百两就够多了，还要再来一百两，宋姓公子瞠目结舌。
而后恼羞成怒，指着林栀予鼻子，“你说付便付？你谁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又看向掌柜，不屑道：“我懂了，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听命办事的下人，你们东家呢，他人在哪，他知你这般放肆欺客吗？！”
林栀予笑着上前，“我便是这乐阁的东家。”
“你？一女子？别逗了！”
娇滴滴的，哪是做生意的料，做小娼娘还差不多。
说话间打量林栀予的眼神颇为露骨，他一拍桌子，“速速将你们东家叫出来，不然我便去报官，说你们店大欺客，漫天要价！”
掌柜不欲与这蛮横不讲理之人人再费口舌，“小小姐，您下去里面歇着，待这边处理完……”
“她也不准走！”
宋姓公子眼疾手快将掌柜扯开，拦在林栀予面前，“你毁了我的琴，不给我个说法今日这事没完！”
林栀予点头，“你想要什么说法？”
宋姓公子才不信林栀予是什么主事的东家，张狂道：“你需赔我银子，按市价双倍赔我，这琴弦少说要三百两，你得给我六百两！差一分都不行！你还得与我道歉，我满意了便放你一马！”
林栀予总算理解了掌柜着急让她离开的无奈，失笑道：“公子不日才进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