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土神虎突然昂首长啸:
“大人且慢!阎浮诸境突生变故,西岳、北岳两位帝君已遭诡仙围攻。”
“恕戊土不能久留,需即刻前往助阵!”
说完,戊土神虎陡然一跃,消失在天际云端。
它所镇守的洛阳地脉顿时一阵晃动。
好在七品妙境值守神君钩钤与獬豸已率部赶到。
钩钤神君手中【九辰吞星珠】绽放清辉。
獬豸头顶独角照彻幽冥,二人各展神通,总算稳住阎浮天地震荡的龙脉。
戊土神虎虽去,然大势已定。
此刻。
若不能将这妖邪斩于爪下,他日天庭议政时,那些道友怕是要笑掉大牙。
九灵元圣想起奎木狼戏谑的嘴脸,昴日星官嘲讽的目光,这位七境神仙只觉面上阵阵发烫。
“东极一脉的威严,岂容轻侮!”
“九灵。”
“回来罢。”
东极青华大帝的法相显化云端,声音平和却令三界肃然。
青玉般的道冠下垂落十二旒珠,每颗宝珠中都映照着三千世界生灭。
仅仅是法相降临。
整座阎浮大魏的时空便骤然凝滞,连飘摇的旌旗都定格在半空。
几乎同时。
端坐凌霄的卢云缓缓抬手。
不曾离开御座,只随意屈指一弹,那道正在地脉中窜逃的易小姐便如遭天罗地网。
“啊——!”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肉瘤坠地,随着纷纷扬扬洒落而下的腥臭血雨坠落在地。
大罗天网无数金光符篆自虚空浮现。
将扭曲蠕动的易小姐残魂层层包裹,最终凝成一枚琉璃珠,落入卢云掌心。
“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卢云话音方落。
琉璃珠已化作流光没入南天门。
直到此时。
凝滞的阎浮大魏世界才重新流转。
卢云降临显圣的一刹那。
二十八星宿星君率先躬身。
普天星相随之行礼,哪吒收起火尖枪,雷部神将敛去雷霆,水部天君平息波涛,火部真神熄灭烈焰。
“臣等,恭迎圣驾——”
万千仙神的朝贺声震彻寰宇,周天星斗随之明灭。
这般景象深深映入曹叡眼中。
望着卢云周身流转的紫微帝气,恍惚间竟见万界星辰皆环绕其运行。
“紫微帝星...”
曹叡仰望着那道端坐九重天的帝影:
“这莫非……便是帝星太一?”
话音未落。
历代帝王的虚影自曹叡怀中的传国玉玺上升腾而起,朝着凌霄宝殿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
就连远在邙山的曹魏皇陵,也传来山呼海啸般的阴魂鬼众朝拜之声。
九灵元圣此刻已收敛法相,乖顺地伏在东极青华大帝座下。
……
仙魏。
洛阳。
卧榻上的曹叡悠悠醒来。
身边已经不见九灵元圣的身影,宫闱内外往常巡视的枫木天兵天将也已折返天庭。
过往一切。
恍然如梦。
昨日种种在脑海中翻涌。
易小姐扭曲的肉球,浮黎元尸教会诡仙的森森白骨,还有凌霄殿前俯瞰三界的紫微帝星。
这一切并非幻梦。
曹叡腰间悬挂的传国玉玺轻了许多,其中蕴藏的国运至少流逝七成。
易小姐苦心经营的阎浮诡律,形成的认知障,已经不再奏效。
“来人。”
曹叡嗓音沙哑,却带着久违的清明。
殿门应声开启。
金甲侍卫疾步而入,跪地时甲胄铿锵:
“陛下圣安。”
“传朕口谕。”
曹叡掀开锦被,赤足踏上冰凉的金砖。
“召朝中文武百官,太庙相见。”
侍卫抬头欲言又止,终究领命而去。
曹叡行至铜镜前,仔细整理十二章纹的衮服。
镜中人影消瘦。
眉宇间却褪尽了往日的浑噩。
当亲眼见过真正的天帝威仪,凡间帝王的浮华享乐便显得如此可笑。
宫娥捧着玉带上前,被曹叡挥手屏退。
自己动手系紧腰带时,他突然剧烈咳嗽,袖口溅上点点暗红。
曹叡不动声色地拭去血迹,想起左慈临别时那句箴言:
“陛下命格已与阎浮一梦同枯。”
“望善自珍重。”
沉默。
无言。
太庙的钟声穿透宫墙。
惊起檐下寒鸦。
曹叡踏出寝殿时,朝阳正掠过太极殿的鸱吻。
他俯瞰望着丹陛下列队的大臣。
在文官班首看见个虚幻的身影,昨日在梦中见过的文昭甄皇后,正对曹叡微微颔首。
“开太庙,祭祖!”
曹叡目光掠过丹墀下骚动的人群,径直走向太庙方向。
太庙门前。
三足青铜鼎中青烟袅袅。
曹叡立在历代先帝牌位前,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诏书。
锦帛展开时,群臣哗然。
上面分明写着立八岁的曹芳为太子。
“陛下三思!”
白发苍苍的司徒王朗颤巍巍出列。
“国难方歇,当立长君以安社稷。”
“平原王曹宇年已弱冠,德才……”
“够了。”
曹叡轻咳着打断。
将诏书缓缓放在高祖曹操灵位前,转身时,衮服下摆扫过香案,惊起几点香灰。
“朕问诸卿,”
曹叡的视线扫过文武百官。
“当年武帝创业时,年方几何?”
太庙内骤然寂静,唯有香烟盘旋上升。
曹叡轻抚过腰间玉玺,感受着其中所剩无几的龙气:
“今日朕立曹芳,正如当年武帝择文皇帝——要的不是年岁,是血脉。”
他突然剧烈咳嗽,以袖掩面。
待放下衣袖时,袖口已染上暗红。
云端上,钩钤神君微微蹙眉,这位七品妙境值守官看得分明,曹叡眉心的死气又浓重了几分。
“可是陛下...”
中护军夏侯献还要再谏。
“传朕旨意。”
曹叡的声音陡然拔高。
“即日起,曹芳入主东宫。司马懿、曹爽共同辅政,不得有误!”
话音未落。
太庙中忽然掠过一阵阴风。
大魏龙庭列祖列宗的牌位轻轻震颤,最末一块属于明帝曹叡的空白牌位,自行浮现出淡淡的金纹。
群臣相顾失色,再不敢多言。
曹叡望着鱼贯而出的百官,缓缓跌坐在蒲团上。
他望着太祖曹操的牌位,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
“祖父,孙儿这般安排……可还妥当?”
香案上的青烟忽然打了个旋儿,似是回应。
“如此,朕亦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