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自然是看到了影眼中的质疑，她也料到了这种情况，她取出了先前准备的留影石，交给了影。
“自己看看吧，这些都是真实的……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这些记录若是假的，你出去随便一查就知道了。”
影默默接过了曦手中的留影石，查看起来。
记录下这些的人似乎个头不算太大，影像时不时的会被野草遮挡一下，就算是好不容易稳固下来，视角也多是仰视。
曦抿了抿唇，突然意识到奥赛尔这段时间也挺不容易的，整条蛇最近都活生生累瘦了半圈。
嗯，回去就给他加餐，顺带把那两只猫带的离他远点。
这段时间辛苦他了……
『千枝万蔓，请除祸灾。』
这是花散里最后的告别，狐斋宫守护稻妻的意志跨越时空流传至今……
『常道恢宏，鸣神永恒！！！』
这是神樱树中将士的执念，曾借地脉的力量短暂重现于世，他们在神明不在之际挺身而出，代替自己的神明守护了稻妻，亦为神明的归来争取了时间……
『…………』
一幕幕影像在影的眼中闪过，渐渐的，影像的内容开始了变化，稻妻城的点点滴滴，万民百态也渐渐呈现在了影的眼前。
『烟花易逝，人情长存。』
『希望你们兄妹都能在未来重逢。』
『如果见到了她，却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的话……』
『娘，不要！！！』
『快，这是最后一个活口了！！！杀掉他我们就可以回去向九条大人交差了！！！』
『快跑，幕府军又来收缴神之眼了！！！』
『不能让他那炽烈的愿望被砌进冰冷的神像之中。』
『总会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希望废除眼狩令！！！』
『希望废除眼狩令！！！』
『希望废除眼狩令！！！』
这些声音里男女老少皆有，声音或大或小，或高或低，但皆为民众最为殷切的愿望。
无数的愿望，无数的呼声回荡在这片空间，影可以封闭自己的内心，忍受几百年的孤苦，却没办法轻视民众的愿望，更别提，这是现在整个鸣神岛，整个稻妻的愿望……
影动摇了，闭目锁心的神明久违的打开了自己封闭的内心，重新审视起自己曾坚定的『永恒』。
自己现在所坚信的『永恒』，真的是正确的吗？
雷光易逝，或许唯有『永恒』，才能将这雷光永驻……
可……
此身本应许以臣民一梦，却又偏偏成了万千子民的梦魇……
曦和散兵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影渐渐陷入迷茫与自我怀疑之中，一心净土的景象也随之变幻，本就死寂灰暗的天空一点点变得阴沉起来，暗沉沉的，压抑着，变幻着，间或夹杂着几声雷鸣。
曦微微阖眼，紫色的长发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许漫不经心的感觉。
“我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地脉忠实的代替世界树记录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所以我知道你曾经失去了多少……”
影微微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女孩，女孩的眼中划过一抹悲伤。
“但……这不是你停滞不前的理由……因为害怕失去而不再前进，就好像是因为害怕花谢就不去种花，明明是此世最为尊贵殊胜之身，却连继续开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唯有永恒是才最接近天理，也只有永恒才能将这雷光永驻……”
影轻声说着，似是在反驳，又似是在劝说自己，想让自己信服。
曦叹了口气，走上前，像是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那样抱住了影，轻声回应着。
“失去很痛苦，这没错，可也正是因为痛苦，所以才更要前进，我和哥哥也正是因此才会站在这里……我们不会永远停留在无法追回的过去。”
“……”
散兵看着至今仍旧有些迟疑的影嗤笑一声。
“曦，没必要再劝这个只敢将自己困于过去，停步不前的胆小鬼了，说什么永恒，要许以臣民一梦，现在还不是只会站在这里自我宽慰，连睁眼看看都不敢了。”
“哥哥，别这么说，毕竟我们只是曾经失去了全部的亲人，她还失去了自己的友人呢，身边只剩下了一只小狐狸。”
“呵，还说什么永恒，还不是连自己曾经亲手抛弃的我们都打不过。只会停留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的蠢货又有什么资格言说永恒。”
两兄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间把影想要说的话堵的死死的。
而憋屈的影自然也是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一点点偏离的话题。
“说来，踏鞴砂那件事也是因为某位胆小鬼的逃避才一直到现在，被我们直接摆在了社奉行的那个小子面前才得到了妥善解决吧。”
“哥，别这么说嘛，毕竟那时候稻妻可是进来了一个老狐狸啊，就算是母亲知道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办法吧……”曦瞥了一眼一心净土的状态，确定目前影情绪还算是比较稳定后，眯了眯眼，猛的爆出来个大瓜，“毕竟……当初真姐姐出手了也没能成功阻止对方啊……”
影瞳孔微缩，一心净土的状态变换来变换去，最后变成了温暖的鹅黄色，把影的心情透了个底朝天。
“真……”
影想起了自己先前感受到的那一丝微弱的真的气息。
难不成，先前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真……回来了?
影想起了自己最初做出曦的目的，抬眼，便与曦略带笑意的眸子对上了……
难不成……难不成……
“对哦，真姐姐已经回来了。”
曦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尖抵在嘴唇上，笑着微微偏头，给予了终于有所希冀的神明最为渴求的答案。
“所以，还请向前看吧，永不磨损的意志从来都不是永恒。在我看来，真正的永恒，应当是人民代代传承的意志，而不是固步自封，闭目锁心。我想……你逝去的故友，还有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都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的这幅模样……”
曦顿了顿，直视着影。
“你的子民，你所守护的稻妻，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出来看看吧，仔细看看你守护的国度。”
影微微闭目，一心净土的背景泛起涟漪，神明终于愿意打开心扉，重新审视自己所一直坚信的永恒。
“……我曾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你们……算是永恒之中的变数，可……谢谢你……”
“啧。”
散兵扭头，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曦则是捂着嘴微微笑了笑。
“还有……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又有什么意义……”
散兵轻声反斥了一句。
曦看着影一副有心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吐槽。
所以说雷电家族是祖传的不会安慰人吗？
不对，应该是只有影吧，哥哥当时好歹还知道上来抱住我的。
这样想着，曦甚至隐隐还多了几分得意。
果然，我哥比影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