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都已经准备收拾东西的陆锦云，看到肖空顽强举在空中的手不由得皱了皱眉。
“肖先生，我们这是内部会议，有不同意见也仅限于公司内部同事提好嘛？”陆锦云道。
“咳，”庞磊轻轻咳了一声道，“既然肖总有资格坐进咱们这个会议里，自然也有资格提问，不分公司内部还是外部。”
有庞磊定了调子，陆锦云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肖空站起身，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陆总，我们也对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做了一个简单的分析，得出的结论和您出入比较大。我先说结论，天纵认为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已经基本饱和，剩下的边边角角市场不仅不值得再去追，而且风险比较大。”
“风险？有什么风险？”陆锦云脱口而出。“方天地产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克服了一道又一道险关，从一家寂寂无名的小公司快速成长到今天，抗风险能力和原来相比不知道大了多少。”
“首先，风险来自于目标用户。”肖空并不急于和她争辩，“根据我们直接收集到的资料，我国人口已经接近拐点，很有可能在近期开始转入下降趋势。一旦趋势转入下降，就很难在三五年之内再度扭转。
其次，从人口流动的角度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涌向大城市和超大城市，因为这些地方的待遇好、机会多。相应地那些下沉的市场正在逐步失去吸引力。如果没有了年轻人，房子还有什么吸引力呢？”
“这……”陆锦云显然只考虑了房地产市场内部的情况，并没有做过宏观的分析，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最后，国家已经再三强调‘房住不炒’的政策，要求住房回归居住属性。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数据，许多城市的新建房屋空置率都很高，形成了鬼城。这已经是房地产市场阶段性见顶的标志。
总之，根据我们收集的数据分析，天纵不建议今年继续大规模开发房地产市场。”肖空最后总结。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没料到，肖空简简单单地举了一次手，竟然提出的是如此要命的问题。
“有点意思。”庞磊盯着肖空的笔记本道，“看来肖总是认认真真做了功课的。”
“庞总，你别听天纵的人胡说！他们就是为了诋毁我们战略发展部才故意这么说。”陆锦云有些发急。
“陆总，你们战略发展部有自己的视角。”庞磊一边想一边说，“我相信你们也是做过研究才写出的这份规划。当然，天纵的肖总也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不过，我想问问肖总，那照你这么说……今年的房地产行业不要做了么？全都放假回家？”
“庞总，当然不是放假回家。我们的建议其实是把眼界放开，不要总拘泥于国内市场。世界大得很，完全可以跳出现有的思路，开拓更多市场。”
“哼！说得容易！”陆锦云一副不屑的样子，“咨询嘛、营销顾问嘛，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痛，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开拓更多市场’，说得多容易！你倒是给我举个例子看看？”
“庞总，我们建议可以去东南亚市场看看。”肖空道，“我们春节期间刚刚完成了给泰国旅游局的咨询项目，提交的几个建议都已经成为泰国的国家政策。最关键的是，泰国和我国已经批准了对对方公民的永久免签。这必将引爆一个巨大的房地产市场。到时候医疗、休闲等等新型旅游业态都将爆发，房地产……最近正好有一个关于春节后泰国游客数量的媒体报道，与往年相比暴增十倍。各位不会认为这些突然暴增出来的游客都只是去观光的吧？”
听到这里，庞磊“呼”地一声站起来吩咐旁边的秘书：“马上给我订两张去泰国的机票，我要去泰国考察。”
“庞总，你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啊。国内市场咱们已经深耕了这么多年，哪能说放就放呢？”陆锦云提醒道。
“当然不会说放就放。呵呵”庞磊道，“今年我们要把手头的项目集中力量完成，不再追求开工率，而是要追求完工率。非必要不开新项目。”
走到会议室门口，庞磊指着陆锦云道，“你，按照天纵的思路和建议重新编写新年的纲要。”
然后，庞磊扫视一眼会议室：“各位的规划也要根据这份新的指导思想重新规划各个部门的工作。国内项目要从追求新开项目，转成追求完工，追求回款。”
“啊？那我之前做的这份全都白干了吗？”陆锦云问道。
“当然不会白干，”庞磊道，“公司的对外宣传口径还是以你做的方案为准。但实际工作起来按照重点转移来指导。”
“所以我做的方案就是个‘烟幕弹’？”陆锦云问道。
“差不多，主要是遮人耳目。免得碧恒地产早一步洞察了我们工作重心的转移。”庞磊道。
庞磊离开办公室，各部门的老总们也纷纷散会离席。
“陆总，老革命遇上了新问题喽！”有人拍拍陆锦云的肩膀。
“陆总，没关系，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有人鼓励陆锦云。
“有些人呐，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多干了两天销售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就能把控公司的方向。”
“什么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有些人呐，就是应该好好反思反思了。”
陆锦云木然地看着自己花了几个月时间做出来的方案，木然地接受着众人的鼓励，还有鼓励中的讽刺。
“陆总，这是我们为今天会议准备的一份材料，供您参考。”
肖空轻轻地把一摞打印好的材料放到陆锦云手边，趁她还没有发飙，和王虎一溜烟地快步走出会议室。
“滚！”
肖空和王虎几乎都快走到前台，才听到陆锦云歇斯底里的一声狂吼。
“肖哥，你今天真是老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