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菊堂内，淳儿双眼通红得守在沈眉庄病床前，握着对方的手不放。
小脸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幼崽。
任凭周围人如何劝说都坚持要等到眉姐姐醒来。
沈眉庄睁开眼，便对上了个小花猫。
即便心中仍充满对皇上的失望对华妃的怨恨，但在看到对自己如此情真意切的小姑娘，心下愤懑也消散许多。
“眉姐姐，你醒啦！太医说你昨夜发了热，可吓坏我了！”
淳儿看到眉姐姐睁眼，立刻破涕为笑。
惹得沈眉庄也不禁露出笑容，“好淳儿，快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采月将淳儿扶起来，又看向不停抹泪的甄嬛。
“嬛儿，昨日你守了一夜，眼下时候尚早快去歇会吧。”
甄嬛微微摇头，“方才敬嫔娘娘传话来，皇后娘娘她们马上就到了。”
沈眉庄听闻看了会窗外的阴天，叹息一声。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
众嫔妃再次聚在沈贵人病床前。
不同的是，这一次皇上没有来，华妃不在，莺常在仗着腹中孩子也没去景仁宫请安。
以至于淳儿昨夜身上的疑点没人再主动提及。
“皇后娘娘，嫔妾…”
“快躺下，你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莫要在意这些虚礼。”
“娘娘，嫔妾只想求一个公道。”
沈眉庄倔犟得抬起头，不愿眼泪流淌下来，可大颗大颗充满委屈的泪珠，仍旧不争气地往下掉。
皇后见状低叹一口气，言语里袒露出比平日里更直白的话来，“沈贵人，本宫是皇后，但依旧要听从皇上的意思。”
她唇角噙着苦笑。
“华妃得宠，莫说今日是你躺在病床之上，恐怕来日是本宫，本宫也未必奢求得到公道二字。”
向来仁厚贵重的皇后，此时流露出脆弱和伤痛。
“娘娘？”齐妃傻眼，华妃竟然真敢这么恶毒，对皇后下手不成！
敬嫔触景伤情，别过头悄悄擦拭眼泪，她收拾好情绪开口，“沈妹妹，并非是姐姐不想帮你，只是华妃这样行事惯了，每每都有皇上袒护，从前我的身子…便是这样再不能生养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话中含义让在场的几个新人都震在原地。
竟是跋扈至此！
竟是偏宠至此！
甄嬛难以置信地微微退后一步，她与沈眉庄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接受的灰败。
难道华妃这座大山。
她们永远不能越过去吗。
入宫以来遭受的种种惊吓恐慌与折磨疼痛，都只能咽进肚子里发烂吗？
真的好不甘心！
皇上！真的丝毫不清楚华妃的为人吗？
还是说明知如此，依旧恩爱两不疑呢。
淳儿顺着众人的脑回路思索到这里时，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
她终于发现了相处这么久的违和点了。
小芋头总是在若有似无得勾起她的欲望，小到吃食首饰大到恩宠位份。
似乎都在引导她去炫耀争抢。
那些她们这个位份鲜少触及到的时令鲜果，那些她们在宫中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才能获得仿真绢花，还有她随口一提便能轻易靠着“御前红人”获得的特殊待遇。
在还是“小宫女”的时候，她听从小芋头的蛊惑，将好东西献给“小主”，从而摆脱普通“宫人”的身份，获得“小主们”的青睐。
身份暴露后听从小芋头的建议，适当彰显自己的不同和特殊，适当打扮自己提升美貌，甚至于去截胡甄嬛等人的恩宠。
从前她只当这人跟之前的皇帝一样，喜欢养成系的同时想快点见证成果，或是想恶趣味得带她走向“被小主提防的绝境”后，再英雄救美。
后来也只当是狗皇帝按捺不住性子，不想继续偷偷摸摸演戏，逼她相认呢。
但现在。
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华妃在剧中的得宠，是少年情意和年家功绩的融合，宠爱与猜忌并存，是有真情在。
但目前来看，狗皇帝对年家并没多少忌惮，对华妃的恩宠似乎比剧情里更接近捧杀，是毫无缘由的，满足低级趣味的捧杀。
每每都等到旁人都知道是华妃所为的时候。
才出面保下华妃。
这哪里是宠爱。
分明是剧毒。
里面有多少真情，她不得而知，但这里的真情是少得可怜的。
并且，若是她没猜错的话，皇帝对华妃已经快要腻烦了。
不然不会寻找新的目标。
而她，似乎就是下一个华妃。
淳儿想着想着气笑了。
合着都快演了小半年傻白甜了，到现在才告诉她方向反了？
也不知道她故意的不开窍，有没有让狗皇帝头疼。
她不着痕迹得打量满屋子的女人，说起华妃无一不是仇视怨怼，便是以华妃马首是瞻的曹琴默，今日也略显反常得低着头。
这便是皇帝的恩宠。
将人慢慢引向灭亡。
屋中的啜泣声慢慢平息，这些旧人们的情绪释放并非偶然，而是在次次失望与压迫中，在沈眉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而生出共鸣。
欣常在擦干眼泪，相比较而言她跟华妃的关系在明面上应该是最差的。
也就诞下大公主后缓和了许多。
她虽仍然经常怼华妃，但涉及到阴私手段时，她不会再冲锋上前跟华妃对上了。
这些年吃的苦不重要。
她的女儿平安长大才是顶要紧的。
“沈贵人，你与我们这些老人不同，你还年轻家世亦不比那人差，眼下定要养好身子，来日方长。”欣常在到底还是深受触动，忍不住当着曹琴默面前说出来掏心窝子的话。
曹琴默感受到欣常在戒备的视线，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多谢欣姐姐良言，眉庄谨记。”
两人都是性情中人，沈眉庄回以最大的善意。
皇后眼见气氛烘托到位了，决定再添一把火，“在这宫里人人都难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包括本宫。”
“纵使你们心中再有不甘，出了这个门本宫也希望你们能定心养性，若是传了出去，单看皇上的恩宠，恐怕都要再削减几分。”
她完全站在了她们的立场上考虑。
句句苦口婆心。
就连原本病好却仍被拘在碎玉轩的甄嬛，此刻都觉得皇后或许是有苦衷。
场上唯二不信皇后的新人里，就剩富察·依娴了，她掐了掐掌心，以免自己笑出声。
沈眉庄感受到这么多的温暖，也做好了迎接最后审判的结果。
“皇后娘娘，嫔妾受教，昨夜落水之事，不论皇上是何抉择，还请娘娘告知嫔妾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