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森和赵婧同一辆车前往客户那边，姜森开车。
赵婧在副驾驶坐定，姜森偏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窗外的雨丝，没有说话。
同行的两人都很沉默，姜森的心思在方案上，赵婧的心思在姜森身上。
雨刮器来回刮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留下两道半圆弧的分界线。
左一下，右一下，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某一个瞬间，赵婧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
但人，难免会贪心。
“你衣服和头发有点湿了，要不要拿点纸巾擦一下？”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包手帕纸，递了过去。
他没有接。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他的目光仍看着前路。
赵婧看着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拿着纸巾的手悬空了片刻，默默收回。
沉默再一次在车里蔓延。
他不愿多说话，她把话都藏进肚子，心里千回百转。
赵婧突然觉得，即使她坐在程登登平时坐的位置上，也成不了程登登。
一阵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沉默，是周昱的电话。
姜森轻触汽车中控屏，周昱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阿森，你过来了吗？”
“在路上了。”
赵婧的电话此时也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
“喂。”她按下接听键，压低声音，“你帮我放驿站就好了，谢谢。”
是快递的电话。
挂断手机后，她冲姜森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
姜森没有说话，倒是周昱咳嗽了几声。
“先这样啊，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拜拜。”
“拜拜。”
电话挂断。车里恢复安静。
赵婧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彼此算是校友，但毕竟有一层上下级关系摆在这里。
打断老板接电话时，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她又道了一次歉。
“小事。”他不在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趁红灯拿起来看了一眼。
周昱：【什么情况？为什么你车上有其他女人？】
姜森没搭理这人。
红灯变绿，继续行驶。
十几分钟后，抵达目的地，汽车停稳，姜森和赵婧走进大厅。
周昱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才猛地想起，前阵子从范玲玲那里转发过一份简历给姜森。
怪他懒到看都没看一眼，此刻连来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我是周昱，美女怎么称呼？”
“你好，我是赵婧。”
周昱也算是公司的合伙人，但尚在起步中公司，老板加员工也才三五个人，同事也都算同龄人，所以大家内部并没有太多虚礼。
周昱打量了一番赵婧，个子高挑，长腿细腰，身材不错。
又看了看她的脸，觉得有点眼熟，但并没太在意，大概女人化了妆都是大同小异的吧。
赵婧知道周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于是开口自曝身份。
“我和玲玲是好朋友，以前1班的，你们俩交往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滑冰场玩过一次。”
周昱完全没有印象。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其实完全没有，“你变化很大，越来越好看了。”
反正夸女生漂亮总没有错。
果然，赵婧笑得很开心。
“那你跟程登登一个班对吧？世界真小。”
周昱突然提程登登，赵婧虽然有些不太舒服，但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她说：“是的，一个班。昭阳就这么大。绕一圈都是认识的。”
一旁站着的姜森表情很淡，细看还有隐隐的不耐烦。
“上去吧。”他提醒道，“几楼？”
“好，在610。”周昱走在中间，隔开了赵婧和姜森，“他们说部门内部先过一下，分管领导2点到。”
“嗯。”姜森点了点头。
-
姜森一行人在会议室坐定时，另一边，程登登正跟着公司同事从公司出发。
目的地是昭阳市城市投资集团。
“吴经理你好。”负责对接的人和骏哥打了个招呼，用疑惑的眼神浅浅瞥了程登登一眼。
骏哥赶紧拉着程登登向前，道：“这个是我们负责文案策划的程老师。之前的李老师岗位有变动，现在这个案子程老师接手，上次提出的修改意见也都是她这边重新调整思路的。”
“哦哦，程老师好。”客户热情招呼了一句。
程登登心里一惊，虽然她们这个职位出门在外总是被称呼为某某老师，但她属实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愧不敢当。
“不敢不敢，叫我小程就好了。”程登登应了一句。
“好的，吴经理和程老师你们会议室坐一会儿，今天有个戏曲研究领域的专家过来，一起再看看。”
“好的好的。”
程登登和骏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大事不妙。
这100多页的ppt都出来一年多了，这会儿说有个专家过来看，不是摆明了要推翻原有思路从头开始嘛。
但不管怎样，该做的活还得做。
程登登老老实实将电脑投屏到会议室的大电视上。
剩下的，就是等待。
骏哥低头刷着短视频，和程登登并没有多少话可聊。
程登登也不自找无趣，环顾着整个会议室。
在程登登把墙面文化从头到尾默读了4遍后，专家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来晚了。”专家姿态放得很低，然后一声令下，“先看下方案吧。”
工具人程登登点开ppt，开始讲解。
“下面由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戏曲博物馆的策划方案，本份策划方案以……”
“快一点吧。快一点过一遍。”专家打断了程登登的话。
突然被人打断，程登登愕然了一瞬。
她不羞不恼，开始迅速滚动鼠标。
原本的腹稿此刻都派不上用场了，程登登乐得轻松，又有种抡起大锤却使不上劲的感觉。
“这是主题墙……这是历史沿革……”
她简要介绍着设计方案。
100多页的ppt唰唰唰就过完了。
“设计都很漂亮。”专家开口了。
程登登有种预感，这是欲抑先扬。
果然，夸完这一句话，后面都是挑刺。
“小姑娘，我们再回到刚刚的设计思路那里。”
程登登照做。
接下来的时间，专家一顿输出，程登登一顿猛记。总结下来就是：改！大改！
骏哥点头称是，程登登默不作声。
这个会开得人想原地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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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登登这边举步维艰，姜森那边却如鱼得水。
赵婧看着面前这个帅气的男人，他闲庭信步般将整个方案娓娓道来，嗓音低沉温润，那些晦涩难懂的英文单词经他口读出来，有种难言的性感。
程登登应该没见过这样的姜森吧？她在欣赏的同时，暗暗问自己。
周昱侧着身子，半倚半靠，目光在姜森脸上停留一会儿，又转移到赵婧脸上。
后者那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爱意有些晃了他的眼。
他很担心。
担心的不是自己女朋友闺蜜被人撬墙角，而是担心公司马上又得重新招个人顶替赵婧。
他认识姜森十多年了，以他对姜森的了解，姜森认定的人或者事，除非自己回头，否则没人能改变。
要不劝劝赵婧？不过这怎么劝？
算了。
周昱决定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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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登登这边会议结束了，客户向程、吴二人道了个别，转身送专家下楼。
“骏哥，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程登登从洗手间出来，在走道碰到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平时这种人程登登都是躲着走的，但今天例外。
这个大叔的脸很眼熟，很像……她冥思苦想而不得解。
“周总好。”身边路过的人向大叔打了个招呼。
程登登豁然开朗。
周总……周昱也姓周！
可不是嘛，这个大叔的脸真的有点像周昱，越看越像。
也许是程登登过于明目张胆，这个周总抬头看了一眼程登登。
程登登点了点头，匆匆逃走。
在车内坐定时，她给陆露发去消息。
程登登：【我今天大概可能也许mAYbE看到你未来公公了？】
对方秒回。
陆露：【说人话】
程登登：【刚刚来客户这里开会，看到一个人贼像周昱。】
陆露：【然后你就擅自帮他认了个爹？】
程登登：【关键那个大叔也姓周。】
陆露：【没那么巧吧。儿子不都像妈妈嘛！】
程登登：【真有可能，上次姜森好像也提过城投。】
陆露：【所以你是在城投碰到的那个人？】
程登登：【对！而且我听人叫他周总。】
陆露：【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程登登：【苟富贵，勿相忘！】
陆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嬉笑怒骂间，到公司楼下了。
“今天汇报怎么样？”一进办公室，李总迎面问道。
程登登看了一眼骏哥，意思是，你讲吧。
“客户今天请了个专家过来，专家说设计很漂亮，思路有问题。”
骏哥一句话总结。
“那就是大改。他提供思路吗？”
“他说等他半个月，他来重新整理一下。”程登登放好包，补充了一句。
“那就等着吧。”李总心态倍儿好，“这项目都放了2年了，再放半个月就半个月吧。”
领导都这么说了，程登登只能闭嘴。
反正工作嘛，不就是改改改改改改，改了N稿最后要第一稿也不打紧，只要工资按时发就行。
虽然在心里劝住了自己，但程登登打开电脑看着珍姐留下的100多页ppt和自己之前写的几千字的理念解读，总觉得有点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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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森这边的会议结束了，周昱说自己有事，不去公司。
但被姜森拒绝了。
“你除了第一天，后面一次都没去过。”
“行吧，那我就莅临指导一下。”周昱只能答应，他往自己车那边走，“一会儿见。”
姜森坐进驾驶位，电脑包放在副驾驶。
赵婧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看着电脑包愣了一瞬。
“你坐后面吧。”姜森扶着方向盘，看向窗外。
“嗯。”赵婧点了点头。
姜森用电脑包这个借口，给了她一个台阶。
赵婧坐在后排望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想着他刚刚会上的风采，觉得他真的哪哪都好，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是的，她喜欢姜森，从初中到现在，依然喜欢。
虽然他有女朋友了，但她还是喜欢，控制不住地喜欢。
她可以等，这么多年也等过来了不是吗？
姜森不知道赵婧心里那些想法，他把车窗往下打开一条缝。
此时窗外没有下雨，凉风吹了进来，吹散了车里的香水味。
从刚刚出发时，赵婧身上的香水味就让他很不适，但碍于下雨，不能开窗。
虽然香味不算浓，但他依然很不适。
大概，对有对象的男士而言，另一个女士的香水味过于危险了。
程登登好像从来不用香水，连妆都很少化，但他凑近她的时候，总能闻到阵阵清新的体香。
程登登说那是护肤品腌入味了，他笑着把脸埋在她的颈间，深吸了一口。
不管是什么味道，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想到这里，姜森下定决心，下次再带赵婧出来，要开两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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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昱到公司后无所事事，逛了一圈后索性坐在椅子上，半躺着准备开始打游戏。
眼睛的余光瞥到赵婧后，他转变了主意。
范玲玲之前发给他的简历还在，他点开细细看了起来。
简历很短，但有亮点。
双非一本毕业，上市公司人事经验。
光凭这两项入职他们这个刚起步的初创公司是完全够格的。
再看看她的外形，长相不算出众，但打扮之后还算标致。
不过，身材是真的不错。
高妹永远在他的审美上。就像他家陆露一样。
想到自己的祖宗，他关掉简历，给陆露发去消息。
周昱：【亲爱的~】
陆露：【干嘛？】
周昱：【干】
陆露：【听不懂】
周昱笑了笑，看了眼时间，决定撤退。
他收起手机，走到姜森办公室门口，里面那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脑。
他敲了敲门。
“有事吗？”姜森抬起头。
“老板，申请提前下班。”周昱走进门，大大咧咧在对面坐下。
“什么借口？”姜森又看向了面前的屏幕。
“就是……”周昱意识到不对，“不是，什么借口，我是正当理由。”
“说。”
周昱面不改色道：“谈恋爱。”
三个字脱口而出，对面的人抬头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我女朋友说想我了，需要我，我得去陪她，和她培养培养感情，争取早日娶回家。怎么样？你就说这个理由正不正当？”
其实周昱可以直接走，并不需要向姜森申请。
他过来，只是想给姜森打打岔，提醒他别太沉迷工作。
“正当。你走吧，帮我把门带上。”姜森下了逐客令。
“无情的工作机器。”
周昱骂骂咧咧走了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姜森看着那扇门关上，走了片刻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