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男人话语轻柔，仿似羽毛抚过心尖。
小夭怔住，泛红的双眼对上他的视线。下一秒，他紧抿的唇张开，语气温柔，吐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
“倘若我像这样拉住你的手，你可愿意为我留下来？”
小夭似被他当头棒喝，浑身泛起凉意的同时头脑瞬间清明。
她在干什么？
控诉他，质问他，得到他亲口承认了，那又能怎样呢？
曾经看不到回大荒的希望，她有勇气主动去握他的手。
可现在呢？
她将他粉饰好的假象全部撕碎，露出的也不过是赤裸裸的现实。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能回去，她都不会放过。
李莲花亦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将她留下。
他这样问她，看似在恳求，眼底却无半分希冀。
他不过是在用这个方式强迫她认清现实。
小夭明白，就算她现在对他说：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李莲花也只会微微一笑，然后在和风旭日的某天，彻底消失在她面前。
她动了动手腕，李莲花便立马将手松开。
小夭下意识抬起眸，看见他赤红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翻涌，视线与她对上，便瞬间归于平静。
平静得好似那汪澄澈的清泉从未因凡尘而起过波澜。
他面带歉意的开口，“往日我失忆时，举止孟浪，惹你真心错付，是我有负于你……”
“你没有负我。”
小夭听着他的话，胸腔内一阵阵发麻，鼻腔内不断泛酸意，在眼泪淌下前开口，将他的话打断。
“李莲花，我曾经最希望的便是有一个人，能永远陪着我。”
“在青木城时，你说过不求结果，是我非要强求。”
“你与我说，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那时我满心想的都是，我不要永远了，只要那个人是你，哪怕只有一天，我都甘之如饴。”
小夭凄然一笑，“我之一生，从未被人坚定选择过，每个人都有苦衷，不得不将我舍弃。”
“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
眼泪落在唇瓣上，却不知为何是苦涩的味道。
她转过身去，语气决然。
“你走吧，我的事情，我自有考量。”
小夭泛着苦涩的话语交织成一张网，越收越紧，狠狠嵌入李莲花的心脏，痛得他头闷心慌，双眼发胀。
他看着小夭轻颤的背身，忍不住抬起手，在将要触碰到她时，还是攥成拳垂下。
他打开窗，凄冷的月光照进屋内。
方多病抱着手臂转身，见他眼眶泛着红，不由一愣。
“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莲花并未回答，而是传音给他，“方小宝，你留下来替我保护好她，三日之内，我会回来。”
方多病更愣了，替他保护？
他去干嘛？
他刚要开口问，却发现李莲花只给他留下一道残影。
他往屋内看了一眼，小夭跌坐在蒲团上，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方多病猜测二人有心结，但眼下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好跳进去将窗户关好，找了个隐秘又方便出手的位置。
客栈外。
李莲花落在暗巷里，着地的瞬间身形一晃，单手撑着墙才勉强稳住。
他耳边一直回荡着小夭口中宿命二字。
额头抵上手臂压抑着呼吸许久，也抵不住心中翻涌的不甘与痛苦。
若有两全之法，他又怎么会惹她这样伤心？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平生第一次生出这样无力的感觉，抬起手对着墙壁狠狠砸了几下，直到鲜血淋漓，有强烈又真实的痛感传来，才停住手。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前，似乎已等他许久。
他才靠近，马车门帘便掀开。
“李先生，公主有请。”
李莲花淡淡瞥了她一眼，“烦请转告公主，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定会有人亲口告诉她，明日陛下身体好转，时局自会缓解，公主不必太过心急。”
宫婢只得回宫，将话原封不动的带给自家公主。
角丽谯正端着羹碗服药，听完她的话只摆了摆手。
宫婢退下后，褚峥自屏风后走出。
“主上，李莲花此话何意？”
“笛飞声已经疑心覃荞的真实身份了，月圆之夜，便会知晓真凶是谁，为何作案。”
褚峥迟疑了一下，“主上，奴才还是担心，他知晓真相后会对您下手。”
角丽谯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唇角。
“他不会。”
“安宏图这个蠢货，弄出一个神女，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把握，没想到他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给本宫看。”
枯木逢春的把戏，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知道，普天之下唯有李相夷的扬州慢可以做到。
安宏图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竟将李莲花身边那个女人奉为神女。
不过……
这个结果她很喜欢，她更乐意推波助澜。
“让舅舅明日安排一些人，在父皇面前好好替我八皇弟吹嘘一番，也不枉他如此耗费心力演这一出好戏了。”
褚峥微微一愣，“主上此举何意？”
角丽谯将羹碗高高捧起，随后手心一翻，羹碗落在地上瞬间炸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片，看着褚峥眼尾上扬，笑意魅惑，“捧得高，才摔得惨。”
褚峥想了想道，“奴才觉得八皇子此计太过潦草，其中会不会有诈？”
角丽谯漫不经心的捋着胸前的乌发，“他原本就不是个聪明的，这些年仗着他祖父才有几个聪明的幕僚，替他出谋划策，他才能与本宫相争。”
“此事他显然没有询问过旁人的意见，才弄成这样，你如此谨慎，未免太抬举他了。”
“且让他得意几日，到时真相大白，将他这些年做过的好事一并公之于众，失了民心，任朝中那个老匹夫再厉害，也于事无补。”
“你记得安排一些人去神女那里拜访一下，务必要让安宏图察觉到本宫十分慌乱。”
顿了顿，她问道，“郑毅可有下落？”
褚峥脸色微变，“昨日奴才派出去的人寻回一具尸骨，应是郑毅。”
角丽谯微微皱眉，“死了？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