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靖嘉关一战后，很多有识之士就已经感觉天下大乱的时代即将到来，但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坐不住的竟然是东楚。
无论从处境、内忧还是外患这几点上看来，东楚都不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个。
以至于在东楚向姜国出兵之际，很多国家还以为是假消息。
在这种环境中，已经集结军队向东楚前进的南晋帝便显得格外沾沾自喜。
他不住夸奖着门下侍郎，在南晋军出行之际的宫宴上，所有大臣都向着门下侍郎敬酒，满是艳羡与阿谀。
“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几十年才爬上郎中这么个职位，如今短短几月便被提拔为门下侍郎，若是这场仗胜了，怕是连中书侍郎都要换人了。”
在宴会散了后，有几名喝多了的大臣落在最后，晃晃悠悠地边走边感叹。
“是啊。”之前郎中的同僚更是冒疾不已，他也是喝得最多的，看到远处被人群包围的门下侍郎，言辞间忍不住透露出几分恨意。
“不过这小子这个高调，也真是不怕和裴将军落得一个……”
这话一出可把旁边几人给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捂嘴。被猛地拍肩让同僚也回过神来，立刻闭上嘴，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在人群之中，门下侍郎还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迎来送往，待到所有人全部离去，他才逐渐敛去笑容。
“哟，这不是我们南晋帝眼前的红人吗？怎么板着一张脸？我还等着你得道升天拉姐妹一把呢！”
若是在场还有其他人，估计会感到分外奇怪。
这个与门下侍郎搭话的不过是皇宫里一名普通婢女，怎么敢用这种堪称随意的态度搭话？
面对打趣，门下侍郎毫无反应，只是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袖子：“南晋很快就要灭亡了，你是想上西天吗？”
婢女嘻嘻哈哈道：“比起这个，你最近还是多注意点南晋帝吧，你最近晋升这么快，很多人可眼红着你呢。刚刚在屋内有好几个人捧杀你，南晋帝看你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我怀疑他是想起了裴将军。”
“兵还没出，就已经想着卸磨杀驴。”
门下侍郎毫不意外，他冷哼一声，“不过无所谓了。”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两封信，交给了婢女。
“我要准备跑路了。”他指着两封信，“一封给将军，还有一封是主上的。”
说到信，他脸上才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代我向四方骑的战友们问好。”
婢女一抱拳，很快就带着信离开了皇城。
在她远去之时，门下侍郎抬头看向远方天穹。
南晋帝的军队随着车马一同浩浩荡荡消失在天际，留下的是与往日相较越发萧条的京城。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两封写着相同内容的信从分别被送往了不同的方向。
一封落在了王闲鹤手上，还有一封被荣祯收下。
「南晋军已离京」。
是夜，在京城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时，本应出现在姜国的东楚大军却不知什么时候迂回来到了南晋边境，而南晋大军早已从另一个方向前往东楚。
此时正是南晋防备最空虚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边境很快就城门大开。越来越多的火光在黑夜中点燃，烽火连营，绵延成一片火海。
这点火光越来越亮，直至天明。
“砰！”
八百里加急的信被送往京城时，南晋上下已经乱成一团。
消息的滞后让南晋帝在得知消息时东楚已经连下三城，眼看就要直上京城。
南晋帝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将门下侍郎碎尸万段。
可侍卫赶到门下侍郎住所时，才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迫不得已，南晋帝只能出面请求荣祯停火，这次荣祯只派出丞相前往谈判。
这种屈辱此刻南晋帝也只能生生咽下，最后不得不割出三城，又送去了五千俘虏，其中还包括不少世家子女，东楚才总算停在了城外，不再前行。
这一出调虎离山攻其不备让东楚一时间名声大噪，整个东楚上下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不少人都上书建议南晋俘虏送来时可以开个庆功宴，荣祯大手一挥便批准，于是皇宫上下立刻准备起来。
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中，东楚皇宫中只有一个地方依旧死寂冰冷，就连下人也不愿意踏足于此。
“咔嚓”
江素盏将横在窗前的树枝掰断，有些许露水溅落。
在枝头已然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又是一轮四季转换，她看着春天到来的痕迹，心却始终荒芜。
她坐在窗前看了许久的阳光，直到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条件反射的，强烈的恐惧令她身体一颤，能来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她不想回头，可惜她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在想什么？”
貌似亲昵的呢喃从她耳边传来，热意令她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荣祯为什么突然露出这副柔情蜜意的模样，但她知道，每当这种时候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在想你什么时候死。”
尽管恐惧令她牙冠都有些发颤，可内心的恨意让她无法安静，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片刻的安静后，她下颚传来一阵剧痛，荣祯强行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身来。
“可惜，朕不仅活着，还比任何人都痛快。”荣祯凑近她的耳边，语带笑意。
“南晋帝那个蠢货果然上当了，现在又在割地赔款，还送来了五千名俘虏。那个废物好像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当上的这个皇帝？南晋百姓也真是愚钝不堪，这样都不造反，真是一群贱民。”
江素盏的表情陡然变了，尽管她知道荣祯这是故意在激怒她，但听到南晋百姓被如此侮辱，她还是无法忍受。
“他们本来可以有生的希望！是你，是你故意散播谣言，让裴栖鹤被……”
话音未落，她就被掐住了脖子。
“朕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提起那个死人的名字。”
荣祯眼神阴沉，不过很快他就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重新露出笑容。
“南晋的俘虏送过来还有一段时间，朕打算召开庆功宴，好好庆祝这场胜利。”
说着他按住江素盏的肩膀，说出了让江素盏震惊不已的话。
“在庆功宴上，宣布你封后的消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