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没有幻力，我就练两天！两天练不出来，我就练一个月！半年！十年！我不相信我没办法练出来！有一天，我一定会比那些狗东西强上
百倍！”
她努力地辨认着方向。
受了严重内伤，加上刚才又努力地调出原本良辰的记忆，此刻她的感知力已经不到原本状态的十分之一，头晕目眩又失血，跌跌撞撞地在一片
黑暗中，往前走着。
此刻皇帝已经发话，说赦免了叶家大小姐的死罪，因此旁人看见她，也只是远远地看着，目光中有冰冷，有好奇，有嘲讽，有讥笑，好像在看
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良辰根本不去管那些眼神，自顾自地走着，但体力实在已然耗尽，足足走了大半个钟头，才走到了自己原本所在喜堂的前方。
鼻端传来一股焦糊的味道，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旁边围了不少人，正在议论着：
“啧啧啧，荣国府发生这种事情，可真是一夜之间大厦倾啊……”
“是哟，谁能想象得到，荣国公竟然谋反……唉，还狗急跳墙，杀死了两个大幻师……”
“是呀是呀，之前都以为他是个大善人，谁知道里通大梁国，大梁国可是咱们天靖国的死对头啊……”
“真是吃里扒外，狼心狗肺啊……幸好皇上圣明，幸好四皇子英武……他身边奇人异士众多，倒是从大火里逃出来了，只是据说也伤了经脉啊
……”
“卫丞相也受了伤，幸好无大碍，卫公子福大命大，皇上已经说了要给他们褒奖，官升一级，卫公子要荣升皇家近卫队长，可是正三品呢……
还有南宫家世子，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良辰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人的话语。
她已经不介意了，她知道，爹爹光风霁月，是不会介意人们怎么说他的。
突然一个清亮的孩童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不许说荣国公的坏话！荣国公是大善人！”
良辰一愣，还有人帮爹爹说话？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无法‘看见’了，但是她心里是感激的。
刚才那几个议论的长舌妇瞪了一眼那个出言说话的小女孩：“你懂什么？他就是谋反的反贼！狗东西！”
小女孩大约**岁，长得玉雪可爱，只是衣衫褴褛：“荣国公是大好人！上次我爷爷出去摆摊被几个有钱子弟踢翻了摊子，荣国公看见了，过
来惩治了那几个纨绔子弟，他一定是被陷害的！”
“你这小娃娃快住嘴，现今皇上都说他是反贼了，你还敢在那狡辩，小心也把你脑袋给砍了！”
“我怕什么？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们这些大人才说假话！”
“你你你……”
良辰心中一阵暖意，慢慢地走过来，努力摸索着扶住小女孩：“小妹妹，谢谢你。”
“姐姐……”小姑娘看了眼良辰，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是荣国府大小姐吧？”
“恩，我是。”良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谢谢你为我爹爹说话。”
“不用谢，荣国公就是好人！叶大小姐，有一天他一定会沉冤得雪的！”
“恩，我也这样坚信。”
良辰慢慢地朝着那被烧成焦黑的喜堂走了过去。
鼻端的灰烬味道越来越浓，就算只能感知到一些隐隐约约的轮廓，她也很清楚，这不久之前并蒂莲开的喜堂，已化成一片焦土。
说是死了两个大幻师，应当还有一些普通武师，她能感觉到血和死亡的味道。
随手一摸，还能感觉到那灰烬的余温，想必在中心火场，已经超过了五百摄氏度……
在这样的高温下，父亲处在火焰的中央，必定是尸骨无存……
那双慈爱的大手，那温和的声调，那保护着她的坚固臂膀……
“啧啧啧……她还敢来这里……”
自然，不少人认出了荣国府的大小姐，天阳城第一丑女。
“她算是福大命大，皇上大仁大德，竟然饶了她一命，让她出家做尼姑，也是哦，她长得那么丑，现在又是罪臣之女，这辈子定然没有男人要
娶了，还是去礼佛吧……”
“佛祖也是造孽哦，还得看这么一张丑脸……”
“要是我是她呀，干脆就自尽算了，活在世上又有什么脸面？”
良辰不为所动，慢慢地摸索着，走进喜堂。
她身上依旧是那新娘子的喜袍，只是现今已经满是脏污和破碎，头上的发髻也已经散开，残留着的珠翠也蒙了灰尘。
但即使如此，她纤细的身形依旧好似一抹红霞，哪怕就是在淤泥跟乌云的交界中，这抹红霞依旧带着倔强和惊心动魄的美！
她的发髻散开了，在背后垂下来，一丝毛躁也无，好像一个漆黑的惊叹号，将身形勾勒得更加美好！
那些议论的人们不禁面面相觑，有些呆住。
这丑女身材其实不错，气质也还可以，不看脸的话还以为是个美人，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真的是个大美人，也是一辈子要当尼姑的命了
。
她只是走入了大约五米远，就已经感觉到全身灼烫，刺鼻的味道刺激着眼睛，大滴大滴地泪水落了下来。
爹爹……
安息吧。
良辰会活下来，会活得很好。
从今之后，我会作为荣国府最后的血脉振兴一切，终有一天，我要真相大白于所有人面前！
终有一天，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她对着大概估摸出的正中央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每一拜，都用了所有的力气。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好像哑巴了一样，看着那个一身红衣，在成亲当日失去了一切的女人！
良辰也不管他们，这个时候，她才发觉，看不见有看不见的好处。
看不见，心内反而清明。
“走走走！”一名身材壮硕的官差走了过来，腰间悬挂一把大刀，明显是个小头目，“外头已经有人候着了，带你去寺里，你赶紧收拾些东西
，上路吧！”
“让我再往里走一点可以吗？我想看看……我爹爹最后在的地方。”良辰抬起头，眼内泪光晶莹，浓密的眼睫毛扑簌着，好似一把小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