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游牧家族西去部分路线与将离重合,对人生地不熟的将离来说,路上正好有个照应。游牧家族将牲畜赶去水草丰茂之地,于是将离再次选择独行。数月跋山涉水,将离终于又看见城池,这才找了一个驿站歇脚。
“秋天了。”
那红衣公子立于驿站的阳台,此刻他所处的国家叫罗曼,距离纳维亚更近了一步。罗曼是西方由王权统治的国度之一。它的建立源于一个传说:被遗弃的双胞胎男孩,由母狼抚养长大,后来哥哥杀死弟弟,建立了罗曼。身毒国、黑石国、罗曼国、北寒域诸国都是典型的王权国家。纳维亚的贸易航船在北寒域诸国沿海港口靠岸,是星宿令主林奈所在的国家。这些国家坐落分散,地域之间尤其多无人原始之地,到达纳维亚时间最短也要到冬天。与异域邦族语言不通,靠着学习和模仿,辅助简单的手势交流,将离渐渐掌握这些生存技能。
“这位迷人的少爷,我们为您准备了美味佳肴,请尽情享用!”
“谢谢。”
奥斯蒂是驿站的主人,一名四十出头的妇人,总是热心地为过路的旅客提供便利。
“迷人的少爷,你要去往何处?”
“纳维亚。”
“纳维亚可远了,不如暂时留下来享用美食吧?”
“谢谢。”
这个国家有许多热爱烹饪的厨师,甚至连某些国王都是名厨,因此留下不少食谱。罗曼食材众多,做出的美食包括火鹤舌头、鹦嘴鱼肝、孔雀和雉鸡大脑,以及海鳝。这类美食深受当地人喜爱,但对饮食差异较大的旅客来说不易接受。驿站的旅客很多,往来大都是商团和游牧人,还有极少数云游者和流浪者。
“迷人的少爷,请用餐!”
驿站的主人似乎对这位红衣旅客格外照顾,进出时目光从未在其他旅客身上停留。
“别客气,把这儿当成家。”
“……”
“你赶了很远的路吧?”
“嗯。”
将离在餐桌坐下,一边用餐一边观察四周。大堂有旅客停留的痕迹,其中有一只铃鼓引起将离的注意,它像是漠疆的乐器。
“那是流浪的卖艺人遗落的。”奥斯蒂这样说。
“流浪的卖艺人?”
“在驿站停留了半个月,是一队罗姆人。”
将离点了点头。
奥斯蒂见将离闷闷不乐,于是拿起铃鼓即兴演奏起来。
铃鼓的演奏方式多样,可以通过敲击鼓面、摇晃鼓身,或拇指轮奏等发声,产生鼓声、钹声与铃声的复合音效,音色清脆且能演奏震音,适用于烘托热烈氛围。
驿站里的旅客跟着铃鼓手舞足蹈,也许是某段旋律、某个音符,让旅客产生共情。那是不同的舞蹈,不同的面庞,在这异乡难得感受到温馨。
大堂在驿站二楼,有开阔的阳台。
当阳光洒在阳台上,将离渐渐打起精神,开始认真用餐。
驿站外是喧闹的集市,一队商团牵着马朝驿站走来。
“巴图尔,月主说的驿站应该就是这儿了。”
“是这里,昆都孜、热依汗……,你们去把马拴住。”
奥斯蒂看见驿站外的商团,“有客人来了。”放下铃鼓下楼迎接。
“疲惫的客人们,里面请呀!”
“你是奥斯蒂?”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是月主介绍我来的。”
“月主……”奥斯蒂赶忙引路,“几位贵客快请进!”
巴图尔、昆都孜、热依汗和商团众人于是踏进驿站大门。
这时,二楼的将离突然站了起来。
“月儿!”
等旅客注意到他,将离已经下楼。商团和奥斯蒂交流的语言他或许听不懂,但有两个独特的发音,用的齐越语言,正是“月主”二字。
驿站一楼,奥斯蒂正在为商团众人分配房间,一个人影“唰”地闪现在柜台。
“你们在说月主?”
商团众人一脸意外,分明听懂了将离所说的“月主”。
奥斯蒂看向将离,笑着道:“月,旅客。”一一指向将离和商团众人。
“不对,是月主。”将离分辨道。
商团众人打量着将离,从将离的服饰来看,确认此人来自齐越。
于是巴图尔用齐越语言问道:“你是齐越人?”
将离惊喜道:“你会说齐越话?”
巴图尔:“一点点。”
听罢,将离忙向巴图尔求证:“你们说的月主,名字可是叫月?是一位白衣姑娘?从齐越来,白衣姑娘,大概这么,这么高。”说着比划起来。
巴图尔:“你是朱雀令主,将离?”
将离激动地说:“对,我是将离,是月儿告诉你的,对不对?”
巴图尔点了点头。
那天,将离与商团在驿站阳台聊到了中午。商团讲述起与女子相遇的事情。将离才知道这个商团与女子一起到漠疆,后来又在北寒域再见,还打听到女子去了纳维亚。另外,巴图尔说明商团加入星辰一事,没有选择保密是女子的意思。得知女子平安,将离才有了些许慰藉。
“这座驿站的主人是星宿令主?”
“是的。”
“新的星图。”将离接着问道,“巴图尔,月儿可有说接下来去何处?”
巴图尔摇了摇头。
“寰宇天下,何时是清平?”
将离不禁感慨,这途中所见所闻,并不比齐越好。
巴图尔:“我们相信月主。”
将离不作附和,“将来再相见,请大家喝酒。”
“将离是要走了?”
“嗯。”
听将离话中之意,巴图尔知道他要继续前往纳维亚,这才想起被托付之事。
“月主说,商团会在罗曼遇见你,让我们带话。月主此时已离开纳维亚,走完极远之地自会回还。请别再寻找,一年后月圆之时,南嵇再见。”
“月儿当真这么说?”
“我巴图尔从不说谎。”
“一年后,南嵇再见。”
巴图尔:“风霜雨雪,经年累月。月主不愿将离光阴虚度。”
“是啊!”
将离感慨道:“这是月儿会说的话。”
“商团将返回东方,将离不如同行?”
“这也是月儿的意思?”
“嗯。”
等商团回房间去休整,将离独自靠在阳台,望着北寒域的方向站了许久。
“月儿,你在哪里?”
这时,奥斯蒂走了出来。
“自古以来,驿站的美酒佳肴都留不下远行的客人。”
“……”
将离震惊地回过头,奥斯蒂竟用的是齐越语言,如此流利听不出任何口音,之前奥斯蒂都在故意伪装。因为商团来到驿站,奥斯蒂才显露出真面目来。
“你是星宿?”
“将离说的不错。”
“我在齐越不曾见过你?”
“驿站不能没有主人。”
漠疆王遣了阿依仙古丽赴会,同样奥斯蒂也没有亲临公主府。
奥斯蒂说:“他们寻回了月主,我却没能留下她。将离,你寻不到月主的,四海五洲太辽远。跟随巴图尔回神洲,终有一日,月主会回家。”
“四海五洲?这才是月儿的旅途?”
“是的。”
神洲、西洲、寒洲、新洲、海洲,是为五洲。五洲之间由四海贯联,组成完整的天下版图。神洲是以齐越、南嵇、崦之和邗海、漠疆等为首的东方地域,西洲则有身毒国、黑石国、罗曼国等,寒洲则有北寒域诸国,女子走过之地,今剩下新洲和海洲。
“我明白了。”
远古时,那一袭白衣走遍八荒,留下星辰足迹。今时重走八荒路,那女子心中所想是自己,为自己寻道。将离有什么理由再去当这块儿绊脚石。
“月儿,我等你回来。”
浮生不若梦,孤影照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