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大夫。有你的信。”
红旗大队的小麦还没割完，突然就是几天连绵的阴雨。
宋禹衡去沈家查看李丽丽的情况时，就听沈广亮在和老爷子讨论，说麦子卧了许多，怕是要减产。
但天要下雨，人也没法子。
大队许多人家都种了水果树，正好梨到了时节，趁着下雨，曹大桩开拖拉机载着卖梨的人去了趟供销社。
路过邮局时，正好也把大队的信件都给拿了。
宋禹衡在卫生室盯着三个学生识字，听到声音，心思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张延安，一溜烟窜了出去。
“谢谢黄大爸。”
他也不好奇是谁来的信，纯粹就是坐不住了。
宋禹衡接了信封，一看上面的地址，就知道是小叔借着宋家递的信。
大概还是不放心他和爷爷。
“哇！这字好漂亮。”
小孩子也认不全上面写的内容，只觉得银钩铁画的字让人瞧着赏心悦目。
周家没出事前，周明翰的字画追捧者无数，还曾被当做国礼之一赠送他国。
宋禹衡一目十行扫过，小叔在信中报了平安。他在槐花巷子落脚，哑叔将他照顾的很好，经常来找麻烦的那群人，抽不出身再来，日子还算平顺。
简单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小叔大部分的篇幅都在问爷爷和他的情况。
虽然约定好，若无事便不来往书信，但他等了三个多月，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苏家分身乏术，盯着他的人少了许多，有宋家打掩护，偶尔往来书信或许可以。
宋禹衡扫完信后，才又斟字酌句的看了遍。确定没有遗漏消息，才将书信收好，等学生走后是要烧掉的，虽然他现在一个人住，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小叔在信中还提了一句宋家得来的消息。
苏家在查爷爷的去处。
当年爷爷判刑后，外人只知道他被送到边境，一众好友费尽心思，用同期几个刑犯做掩护，暗度陈仓将他安排到燕北省。
但具体下放到哪个公社，为了安全，这些好友们都是不知道的。
苏家为表清白，始终没有插手爷爷下放的事情，怎么突然开始打探消息了。
宋禹衡不由联想到苏云舒。
她屡次提起爷爷，还是一副悲悯的样子，难道是知道些什么？
或许要找机会试探苏云舒一番。
而在镇上给家里买东西的沈棠，被贺九的小弟的叫住了。
“沈哥。你之前让我盯着的女人，先前来镇上都一个人，目的明确直奔黑巷，东西卖完就回去，也不怎么多留。但这几日她来镇上总带着一个女人。”
他给沈棠指了指百货店里的苏云舒。
苏云舒身边跟着一个女孩，跟她年纪差不多大。沈棠可以确定对方不是红旗大队的人。
沈棠问：“那姑娘你认识吗？”
“不认识，但有一回我见她跟白洼大队的人打招呼，人家叫她柳知青。”
白洼大队？
沈棠记得原主还有个小弟就是白洼大队的人。
沈棠买给对方一袋白砂糖做谢礼，麻烦他继续盯着苏云舒，这才回了大队。
阴沉的天又下起了雨，沈棠本打算白洼大队，只能再等等。
“下雨了，去哪儿？”
裘翠兰拿着糖渍的杏子给李丽丽送过去，就见沈棠披着蓑衣往外走，忙把人叫住。
“找小衡有事。”
裘翠兰看着闯入雨幕中的呻吟撇嘴道：“天天找小宋大夫有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媳妇呢，这么勤快。”
“跟小宋大夫玩，总比他又去找之前的‘兄弟们’好吧。”
沈卫国之前就看宋禹衡顺眼，从他成了建强的师父后，更是觉得处处都好。
裘翠兰道：“没说小宋大夫不好，就是沈棠总往卫生室跑，人小宋大夫不觉得烦呀！”
“不会。”建强很肯定，“小叔叔去时，师父可高兴了。”
平时给他们教学，师父都绷着脸，态度严厉，不苟言笑，但小叔叔一来，师父脸上的笑就没散过。
“是嘛？那就好，我就怕他常去讨嫌。”
沈棠带着一身寒意站在门外时，宋禹衡愣了一下，立即就伸手把人拉了进来。
“雨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沈棠将蓑衣挂在门外，脱了满是泥泞的鞋子，准备光脚进去时，宋禹衡拿了一双崭新的鞋子放在他脚边。
“这不是上回陪你去百货店买的？”
宋禹衡当时要大了一个码，说是当拖鞋大些好，原来是给他准备的。
沈棠问：“我要不来呢。”
宋禹衡说：“你总会来的。”
沈棠心中悸动，屈指在他脸颊上蹭了下。
房间里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很有家的样子了。
宋禹衡倒了热水递给沈棠。
“四哥，你有事吗？”这么着急，冒雨过来，肯定是大事。
沈棠搬着凳子坐下，闻言笑了下，说：“没事就不想要我过来？”
宋禹衡坐在床边，比沈棠高出来一截，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晃动双腿，小腿抵着沈棠的膝盖时便停了下来。
不出门时，宋禹衡穿着一套棉质的长衫长裤，长长了一些的头发又有了卷曲的趋势。
他青茬和长发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这时候低眉顺眼，温声跟沈棠说话，是再乖巧不过的样子。
“想，想你来。我能不想你来？”他声音很轻，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沈棠没有避开，相抵的地方从冰凉渐渐温热。
他这话沈棠没法接。
“中午吃了什么？”
宋禹衡犯懒，热水就着黑面馍权做午餐了。但不能跟沈棠说这话，会挨训。
虽然沈棠训他时也没多严厉，但就是让他害怕。
“就，随便做了点。”
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谎。
沈棠也不拆穿他，只是言语中带了警告的意味：“好好吃饭，太瘦了，叫人担心。”
宋禹衡嗯了声，情绪不高。
沈棠缓了语气：“没有要说你的意思。你自己也是医生，应该知道规律饮食的重要性。你没有健康的身体，怎么照顾爷爷和小叔？”
他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抵着宋禹衡小腿的膝盖力道就加重了些，存在感顿时变得强烈起来。
“知道了。”
宋禹衡喜欢他这样温言细语跟自己说话的样子。
“四哥。”
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想叫他。
沈棠纵容他的行径。
“嗯。”
宋禹衡又叫了一遍，沈棠依旧应了，他就显得很高兴，小腿不自觉的动了动。蹭的沈棠心痒，干脆就夹在了双膝间。
“别闹。”
宋禹衡立即就坐直了身子。也不知想到什么，双手紧张的相扣，拇指的都被抠出白道了。
“昨天送来的豆腐和粉条吃了么？正好没事，给你包点饺子吃。现在天气暖和放不住，不然多给你包点……”沈棠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宋禹衡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沉，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
“小衡……”
沈棠还未说完，眼前就投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