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的情绪藏得太好了。
不管是因为一串草蚂蚱看出宋禹衡的心思时，还是后来一次次打断他的告白时，都表现的很平淡。
宋禹衡很多次想，沈棠到底对自己怀着怎样的感情。只是当做一个喜爱的小辈，在他接受的范围内纵容，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允许偶尔的放肆。
可眼前的沈棠情绪显然很激动，这是宋禹衡第一次看见。
他太擅长伪装了！连同这些澎湃的情感也掩藏在温柔的假象下。
宋禹衡感觉被他反复抚摸的一片皮肤都有些细微的刺痛了。
“四哥，”宋禹衡喉咙滚动，“我可以现在就用完三次的机会吗？”
沈棠笑了起来。
眼中情绪尽数散去。
“乖，起来吃饭吧。”
他手掌下滑，穿过宋禹衡脖子，将人拉了一起来。
这个姿势，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宋禹衡的鼻尖都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吃完带你出去玩。”
沈棠就着半抱的姿势说话，等了等不见宋禹衡起身，腰间反倒多了一双手。
宋禹衡感受到他态度的变化，行为更是放肆。
“怎么这么粘人？”
宋禹衡说：“你不喜欢？”
沈棠没有回答，但他没有拒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粘别人。”宋禹衡挪了挪身子，更往他怀里贴了贴。
现在他能肯定，沈棠的感情和他一样，这些话说起来就显得自然无比。
沈棠手掌落在他脖颈，将人往自己怀里按。
“你是真不怕。”
他以为自己表现出的强势态度，和不掩饰的占有欲会让宋禹衡有所收敛。
宋禹衡说：“不怕。”
两人静静抱了片刻，沈棠拍了拍他的脑袋，退开身。
“吃饭，都凉了。”
饭盒外面果然已经摸不到热了。
将就着吃完，沈棠去走道的水龙头去清洗饭盒。
宋禹衡躺在床上，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流声，窗外不知何时放晴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投射出斑驳的光影。窗外一直蝴蝶像是静止般停在空中。
宋禹衡觉得自己也像是漂浮在空中，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落不到实处的梦境。
不久之前，他还在为无法捉摸沈棠的心意而苦恼，为可能无疾而终的感情伤心，可就在刚才，沈棠承认了也喜欢他，甚至还表露出要将他留在身边的意思。
他还抱了沈棠，以一个喜欢者的身份。
太不真实。
宋禹衡翻了个身，水声似乎停了。
他又翻过来，面对着门，等待沈棠的出现。
门被推开，沈棠手上还滴着水。
见宋禹衡又躺回了床上，以为他想睡觉。
“困了，那就睡会儿吧。”
宋禹衡本来不想睡的，可他这样问，顿时心思就转了起来。
“你跟我一起睡吗？”
“嗯。”
宋禹衡兴奋又激动，眼巴巴看着沈棠擦了手，将饭盒收在一起放好，然后脱下外套走了过来。
他都让出半边位置了，沈棠的脚步停在了另一个床边。
原来是这样的一起睡！
心里不可谓不失落。
但他安慰自己，今天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不能得寸进尺。
“过来。”
沈棠躺在一边，拍了拍空出的半边位置。
宋禹衡抓起枕头，犹豫了一下又扔了回去，光脚下地，窜到了沈棠的床上。
沈棠让出半个枕头给他，扯着被子给盖上。
“别着凉。”
被子下的衣料摩擦，宋禹衡转身看着沈棠。
他闭着眼，侧脸的线条流畅，每一处的承转都恰到好处。
一直手挡住了宋禹衡的视线，盖在了他眼睛上。
沈棠带着些警告：“睡觉。”
宋禹衡不适的动了动眼珠，覆在上面的手掌就要撤走，他忙按住。
“就这样。”
手掌的力气撤去，重新落了下来。
鼻尖充斥着另一个人的气味，宋禹衡安心的睡了过去。
感受到身旁呼吸变得平顺绵长，沈棠慢慢收回了手。
“还是小。”
沈棠目光勾勒着宋禹衡的轮廓。
眉目间还带着青涩。只是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
小，还傻。
要是聪明人，在听到他那番话时，就会躲得远远的。一辈子困在一个人身边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显然，宋禹衡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甚至还傻乎乎的主动贴上来。
“这么傻，我怎么舍得让给别人。”
他眼中再没了温和，全是志在必得的偏执。
宋禹衡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还紧紧贴着沈棠的身子，左手更是放肆的搭在他胸口。
阳光已经不像睡着前强烈了。没有关严的窗户被风吹开一道缝，楼下街道的喧闹挤了进来，听在耳中并不真切。
宋禹衡也不知道几点了，反正也没有正事，就是这样躺着消磨一下午也没关系。
沈棠还在睡。双眼紧闭，神情平静。
宋禹衡凑进了一些，看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很轻的碰了碰他的手，结果沈棠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见是宋禹衡，又闭上了。
语气带着初醒的沙哑。
“醒了。”
宋禹衡指尖还停在他掌心。
“你睡觉太轻了。”
“习惯了。”
沈棠清了清喉咙，再睁眼，眼中已经一片清明。
略作收拾后，两人出了招待所。先将饭盒还给饭店，换回押金，然后顺着街道往下走。
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看电影吗？”
电影院门口贴着《海霞》的画报。
见宋禹衡点头，沈棠去买了票，瞧见旁边的橘子汽水也买了两瓶。
下午场的电影院没有几个人。
放眼看去，都是一男一女的小情侣。
宋禹衡第一回以观众的身份坐在电影院——他之前都是没处去的时候，躲开放映员的搜找，在椅子下睡一晚。
看得太认真，近两个小时就一闪而逝。
宋禹衡还有些意犹未尽。
走到电影院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沈棠停下脚步，问：“要再看一次吗？”
宋禹衡愕然。表情呆呆的看着沈棠，半晌才点头。
“要。”尾音带颤。
像是没察觉他的情绪，沈棠折回又买了两张票，两瓶橘子汽水，在售票员古怪的眼神中，带着宋禹衡又走了进去。
放映机转动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宋禹衡盯着幕布，盯到眼睛模糊而刺痛。
幕布上制片厂的名字出现，红黄背景明亮。
有眼泪顺着他眼角留下，画面在宋禹衡眼中才重新变得清晰。
熟悉的场景，好像他还在四九城，那些日子并没有过去，一切都只是他缩在座椅下的一场梦。
“小衡。”
沈棠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
一瞬间就将宋禹衡从梦魇中拉回来。他哽咽了两下，终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呜咽。
沈棠不记得他们那天看了多少遍电影，只记得落在掌心的一滴滴滚烫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