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能下河吗？”
沈棠一愣，随即点头。
“自然。不过上流要拉网，只能在下流捉。今日捉到的不管多少都算自家，不用交公。”
宋禹衡看着两个大箱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放到拖拉机的斗车里吧，等春捞结束了，让大桩叔把你们拉过去。”沈棠体贴的给出建议。又叫来哥哥家的小孩，“建安，组织要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你能不能完成。”
建安脚一并，抬手行队礼：“保证完成任务。”
“好，这个哥哥的行李箱里有组织的重要机密，现在把它交给你保管。只要你能坚持到哥哥忙完了跟你交接，小叔叔就给你水果糖吃。”
“好！”
建安大声应下。
沈棠将他抱进车斗，又帮着宋禹衡将箱子也放了上去。
“这下放心了吧！”
宋禹衡低着头，很轻的嗯了声。
他瞧着比沈棠小一些大概也就十八九的样子。或许是混血的缘故，比同龄人都高了一截儿，但在沈棠跟前还差一些。
沈棠前世在福利社认的姐姐结婚后，生了个儿子，跟他差不多的年纪，所以看着他孤单弱小的样子，总想着护一护。
“这是我侄子建强和建东，让他们带你去摸鱼。”
“那你呢？”
沈棠指了指观测台的位置。
“我要帮会计做登记，你有事让建强和建东来找我。”
“走吧！”建东很是自来熟的拉起宋禹衡的手往下水口引。
因着沈棠，沈家人的审美标准极高。城里来的知青白净漂亮，在他们家人看来也就寻常。但宋禹衡不是，他是区别于沈棠的另一种好看，俊朗英气。
所以建东毫不吝啬的夸赞：“哥哥，你好看。”
宋禹衡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直白的喜欢，一时手足无措。
建东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将人带到位置后，小大人般做叮嘱：“哥哥别往深处去，河中央有十几米深，淹死过人呢。我跟哥哥就在岸边捡泥螺，你有事就招呼。”
宋禹衡认真点头。
“好！”
沈家大嫂白荷见他们一问一答有趣的紧，不由笑出了声。见宋禹衡看来，她忙拿了个背篓递过去。
“摸的鱼虾就装在这里面。拉上绳子就跑不了了。”
“谢谢！”
宋禹衡褪了上衣，跳进了水里。
只是一闪而过，裘翠兰和白荷就被他满身的伤疤惊到了！
这谁家的父母，竟把孩子打成这样？村里人也没这样干的呀！
“拉网！”
随着沈广亮洪亮的吼声，河道两岸早就蓄势待发的壮年们喊着号子，开始扯动大网。
河面上水花四溅，受惊的鱼儿跃出水面，此起彼伏。
宋禹衡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看呆了。
渔网过滤了小鱼，被捞上岸的都是三斤以上的大鱼。
过了一冬，它们算不得膘肥体胖，但依旧鲜美滋补。
“好了，大家按顺序排好队。先做登记，才能领鱼。”
去年的收成不好，年底算账还欠着一些工分，正好用来买鱼。
沈棠早给各家编了号，账册也重新做了。
这样识不识字都没关系，对自家的编号就行。
知青所也有工分，马富征作为代表来领。
沈棠大手一挥，从自己名下划出十个工分给知青所：“来了新人，今晚吃顿好的，开个欢迎会。”
听他这么说，沈广亮也让把自己的划去十个。
马富征感激不已，提着三条五斤的草鱼，出了队伍。
“小村长做事周全的很。”
会计说的意味深长。
前边队里人刚跟新来的知青起了冲突，沈棠压了知青们的傲气，这边就给恩惠，让他们心存感激。这一打一消的本事，别说队长沈广亮就是沈老爷子年轻那会儿都没这么熟练。
沈棠装聋作哑。
清了账，剩下的鱼还有大半。
沈广亮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讲话之前，照例要背一段伟人语录，再感谢国家，感谢党中央，之后才进入了正题。
“剩下的鱼呢一部分会上交给公社，一部分寄存在供销社代售。再有一月多就春耕了，咱们的履带式拖拉机已经老化到不能用了，我跟几位小队长商量了一下，准备将它卖掉！”
一听要卖拖拉机，众人顿时议论起来。这履带式拖拉机当初可是大队节衣缩食一年多，抢在上桥大队之前买下来。这才用了四年，虽然动静是大了些，也经常坏，但总比人力要快呀！
沈广亮提高了声音。
“大家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我跟公社的领导们商量过了，拖拉机农机站收回后，会翻新再售。我们大队要是想要，能优先购买。但我想用卖鱼的钱，再搭上一点，买个新的。这个新的叫，叫……”
沈广亮看了眼手心，字迹被汗水晕开一团，根本看不清楚。
“大队长，还是叫小村长说吧。”
“原来是小村长提的意见。”
“也不知队长们都怎么想的，就由着他折腾？”
“……”
沈广亮尴尬的咳了声。
在沈棠的提醒下，终于记起自己还带着演讲稿。他拿出揣在怀里的纸，神色从容了许多。
“新的手扶拖拉机是工农12号，不仅价格便宜，还性能好。体积小，重量轻，结构简单。不仅能耕田耙地，还可以作为牵引车当运输工具。总之，好处多多。大家伙儿都回去想想，等卖鱼的钱出来，选几个代表跟我一起去市里看看。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卖。”
一听还有的商量，大家也不着急了，三五一群边聊天边往家走。
裘翠兰还记挂着宋禹衡身上的伤，一直在岸边等着。
等宋禹衡背着装满鱼虾的篓子上来时，她借着递衣服，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
“这……”
裘翠兰摸着他手臂上被烟枪烫出的伤痕，心里难受的紧。
宋禹衡有些不好意思，忙套上衣服。
裘翠兰怜惜的眼神让他心头一酸。
这样的眼神，他只在爷爷身上体会过。但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禹衡哥哥，我们回去吧。”
苏云舒被知青所的人耳提面命一番，回头就找不见宋禹衡了。岸上全是等着分鱼的队员，她挤来挤去险些把一家的小孩挤到河里，被众人围着又是一顿责骂。
她也很无辜，都怪岸边太滑，她又不是故意的。
好容易脱身，她找了一圈才看到宋禹衡。
宋禹衡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婶子，我摸了不少鱼虾，给您分些。”
“哎呦，”裘翠兰看他如此懂事，更心疼了，“你快拿去自己吃。会做吗？不会做婶子给你做。不然就分点儿给知青所的人，找他们帮忙。婶子家里不缺这个。往后要是有事儿，就来找婶子昂。不然找你沈棠哥，他闲得很。”
“好。”宋禹衡压着背篓，“那这篓子……”
“给你装东西，你卫国哥手巧，随便就做几个。”
宋禹衡再次道了谢。他如今两手空空，也无法报答，只有苍白的话语，心里实在愧疚。
裘翠兰挥挥手，叫他赶紧去搭车，拖拉机都突突了半天了。
见宋禹衡回来，建安利落的跳下车。郑重其事的指了指车斗里的行李箱。
“同志，组织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刚才知青们再三保证不会动宋禹衡的箱子，叫他先回家，他都严词拒绝了。
“辛苦你了。”
宋禹衡按了按他的头，动作不甚熟练。
“为人民服务。”
说完就一溜烟的扑向迎面走来的沈棠。
宋禹衡有些期待沈棠的到来，他心里预演着感谢地话，可沈棠抱起建安，扭向了一条小道。
“禹衡哥哥，快上来。”
宋禹衡忽略了苏云舒的手，双手一撑翻上了车。
从路上就看苏云舒不顺眼的萧红，嗤笑了一声。
“说别人怎样怎样，分明自个儿才是不知廉耻的倒贴货！”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