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打来电话，是因为许程一直没给他回信息。
他太担心。
“喂！程，你没事儿吧，我知道被骗了七千多块你一定很难过，你赚那么多钱不容易，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说！你听见没？喂？！！”
许程差点被震耳聋，他默默地把电话离耳朵远了点。
“还真有个事儿……”
许程支吾着说，“我能先搬你家住吗？”
“啊？？？这个……我倒是没意见，不过你要是不在意我后妈事儿多，可以过来和我挤挤……”
“呃……我考虑一下……”
说完挂断了电话。
发现何宇正看着他。
对方眼睛里充满质问。
“你？被骗了七千多？？？”
“你都听见了？”
“很难听不见吧。”何宇抠了抠耳朵，咬牙嘀咕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赚的这么多钱，怎么还被骗了？”
“扎心的事儿别提了。”
姜南这个大嘴巴……
寂静半晌，何宇问，“为什么要去他家住？”
许程还是把租房的原委讲了。
“我不想让我姐和家里人知道房子没了。我一定要搬出去，不会再住家里。”
何宇用胳膊拐了许程一下。
“那你介不介意睡地板？”
许程一愣，“你……你奶不是病着……”
何宇听了转头看向别处，吸了两下鼻子，“她死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许程惊讶。
何宇咽了下口水，控制着自己悲伤的情绪。
“行了，你要来就给我打电话，反正家里什么都没有，地方大得很。”
看他匆忙的样子，就是不想再聊他的事。
许程“嗯”了一声，呆呆地望着何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回来的时候，客厅没人，小舅也不在家。
他很庆幸，不用和他们过多的无用解释。
看着姐姐的房间，许程还是免不了一阵难过。
他暗下决心，只要自己还没死，就一定会给姐姐找间更好的房子。
第二天，他早上没起床。
家里也没人过来叫他，爸爸早上出车，带着妈妈和弟弟，先去幼儿园，再去妈妈打工的服装店。
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许程本来想在临走前和姐姐再打声招呼，可是他怕姐姐看见他受伤的手担心。
便独自收拾起东西来。
他也没什么东西，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和毛巾拖鞋。
一个包装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最后，他看了眼暑假作业，还是把它们也塞进了包里。
又看了眼自己的房间，一点念想都没有。
全是练习册，教科书，卷子，知识点总结，错题本……
还有满满一墙的各种奖状，奖牌。
没有一件，是他想带走的东西。
他突然一阵难过。
快十八岁了，对于别人来说是快成年了，可对于许程来说，却快要死了。
就在这个人生重要的节点上，他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能证明自己存在过的东西。
那些奖状一点温度都没有。
那是优先生存在的证明。
不是他存在的证明。
他不过是为了讨好爸妈才努力去换取的，并不是他打心里喜欢这些东西。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想问爸妈，能不能用这张奖状，换一个冰激凌……
他明白，如果不是有姐姐，如果他不是想实现姐姐的愿望，帮她要个偶像的签名，他可能早就没有动力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因为他自己，根本没有愿望。
歌里说，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许程现在才明白，没有理想的人连自己的心都没有，拿什么伤？
背上包，出了门。
他最后看了看这个自己从小到大没离开过的地方。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之前门口为自己记录身高的地方，已经全部被抹掉，换成记录弟弟身高了。
之前墙上挂着的自己的照片，也都换成弟弟的了。
他认真地找了找，一面照片墙，他竟然一个自己的身影也没找着。
有那么浅浅的一瞬间，他有些怀疑。
自己真的是爸妈亲生的吗？
亲生的爸妈，会有这样的吗？
他咬咬牙，狠下心，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出了小区，为了快点离开这里，他打了出租车，离开了。
在车上，他给姐姐发了信息。
告诉她自己已经搬出来了。
没事儿可能这段时间都不会回去，如果她有什么事儿，可以给他打电话。
姐姐很快给回了信息。
-别担心我，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又发来一个很欣慰的表情。
许程猜想，手机那端的姐姐，现在很有可能在独自流泪。
他心疼，却又没有办法。
不够强大的人，是没有资格悲伤的。
许程抹了下眼睛，把眼泪都吞进了肚子里。
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快死，还有机会为姐姐多赚点钱。
毕竟自己只是受了点小伤。
颜在江山在。
这是他上次拍平面广告化妆的时候，小平说的。
小平说，许程的江山，能扛几十年。
许程说，他没那么贪心，几年就够。
眼前，要先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然后休养一下，再找机会。
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口。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能去哪儿呢？
去姜南家？
就要和他一起忍受他那个事儿多的后妈。
去何宇家……
自己跟何宇，还能好好相处吗……
算了，自己死都不怕，还怕跟何宇干架不成？
再说了，自己又不是干不过他。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何宇家的小区前。
确切地说，这里是他奶奶家。
以前何宇家住得离自己家很近，但是后来他家不知为什么把房子卖了，他就搬去奶奶家住。
这小区他只来过一次。
给何宇打了个电话，对方并没在家里。
他按何宇给他发的定位，走了十分钟的路，到了公园旁边的一个早市儿。
这个点儿，很多摊位已经在收摊了。
他远远看见一个卖手抓饼的电动餐车。
何宇正在里面收拾东西。
许程走到他面前，看着正系着围裙，戴着口罩的何宇，笑了好半天。
然后伸手从他的台面上拿了两片生菜，吃了起来。
“给钱！别想吃霸王餐。”
“没味儿，应该抹点辣酱。”
嘴上说不好吃，却又伸手顺了两片儿。
“没完了你是不！”
何宇把东西全都收拾好，拿了根香肠扔给许程。
“你是来这儿吃早餐的？”
许程噎了一下，对方又给他扔了一瓶水出来。
许程顺了口水下去，终于能说话了。
“你家有被褥吗？不会直接睡地板吧？”
两人相视而笑，何宇把餐车门打开。
“上来。”
许程跳上车，两人往何宇家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