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学生去看了张御史，真可谓是惨不忍睹啊！”
“陛下无缘无故杖责大臣，此等暴行，与桀纣何异？”
“住嘴！”
“陛下英明神武，怎会有错，只不过是被妖女所惑，只要除掉妖妃，定能让陛下回心转意，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细碎的话语，消散在颤动的烛火之中，也被京城深深的夜色掩盖。
宣平帝看着不远处碧瓦飞甍的宫殿楼阁，叹了一口气，心中生出细微的愧疚之意。
他命人召来负责昭明宫的太医，询问道：“宸皇贵妃的身体如何了？”
太医道：“回陛下，皇贵妃娘娘先天体弱，此前又中了慢性毒药，幸得陛下护佑，方才平安无事，但仍需长时间休养。”
“而且……而且，娘娘所中之毒，也对子嗣有碍。”
“一群废物！朕要你们何用？”宣平帝不悦道。
一声斥责，吓的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连求饶都不敢。
“拖下去。”宣平帝不耐烦的摆摆手。
自从皇贵妃出事之后，宣平帝可以说时刻都在发怒的边缘，御书房中侍奉的宫女太监虽然不少，但全都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有太监走近。
“陛下，可要选哪位娘娘侍奉？”
“不必，朕去看看皇贵妃。”
宣平帝皱眉，厌烦的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太监。
太监有些迟疑，“这……太后娘娘……”
“把这个背主的奴才送到寿康宫，让他去侍奉母后。”
宣平帝一甩袖子就走了，只余下刚刚说话的太监，还有那双恐惧的眼睛。
他受命于太后，想要劝皇帝雨露均沾，但……
等他到了昭明宫的时候，拦住了想要通报的宫女，亲自走到殿内。
“晚晚，感觉如何？”
宣平帝看着那张耀如春华、姣如秋月的面容，眼中流露出痴迷之色。
这样仙姿玉貌的绝色，就应该养在金玉之中，也只有他才有资格拥有。
“陛下。”
柔媚含情的声音，让宣平帝再一次确认，他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
他想要去碰触靠在榻上的女子，却在即将碰触到对方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那张带着几分嫣然笑容的面容，本该让宣平帝惊喜万分，可他在发愣之后，却无可抑制的流露出惊恐之色。
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一双血色的眼眸，正静静的看着他。
带着几分笑意，几分玩味，几分有趣。
他曾在铜镜中，看到过类似的眼神。
宣平帝努力张开嘴，却发不出想要的声音，他的眼中流露着惊恐之色，脸上却维持了之前的深情。
“退下吧，爱妃这里有朕就可以了。”
宣平帝惊恐的听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语，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可是精神却无比的清醒。
仿佛整日的疲惫都已经消去了。
这样的感觉，如果放在其他时候，或许会让宣平帝感到惊喜。
但是，现在的状态，却只能让他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恐惧。
昭明宫的宫人，包括宣平帝身边的，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吩咐。
那些人在行礼之后退下，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两个人了。
“姒姐。”安晴轻唤一声。
宣平帝也得以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出现在安晴的身边。
姒的人类形态，有着一张艳冶的容颜，只是在她没有刻意隐藏的情况下，不会有什么人为此心动的。
那一双血红色的竖瞳，明明白白的昭示着残酷与血腥。
不知为何，明明眼前的两张面容，并无相似之处，但宣平帝却觉得有一种古怪的相似感。
只是，这样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宣平帝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处境。
他心存侥幸，毕竟自己身为皇帝，有龙气护身，这些妖魔鬼怪轻易不能近身。
虽然这是早些年从话本中看到的说法，但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宣平帝只能相信。
“确实是极好的资粮。”姒靠近了宣平帝，轻嗅他的气味。
艳若桃李的女子靠近宣平帝，却看不到一丝旖旎，如果不是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宣平帝这会儿恐怕已经吓的软倒在地上了。
清醒反而成了宣平帝极为厌恶的事情，他只能看着姒靠近他，而后露出满意的神情。
并非人对人的那种神情，而是像看到了肥美的猎物一般。
恍惚间，宣平帝似乎看到黑衣女子张开嘴，撕下一团血金色的物体。
隐约间，有凄厉的哀鸣声传来。
宣平帝只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晚晚……”
不知何时，他突然又能自己说话了，虽然声音低微，传穿不出帷帐。
他只说出了两个字，就看到安晴微微起身，剩余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那双秋水剪瞳盈盈的看了过来，依旧是熟悉的面容，但却再也看不到熟悉的感情。
“你是谁？朕的宸皇贵妃去了哪里？”
宣平帝虽然不能说话，但几乎是把这样的话语写在了脸上。
“我是安晴。”安晴柔声说道。
不是安晴想要温柔，只是这具身体的音色本就如此。
外人给原身安上的红颜祸水、祸国妖妃的名头，在初期的确是污蔑。
以原身的身体情况和愿望，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也不会成为后来的样子。
但是，原身的容貌的确是个麻烦。
这并不是原身的错，只是在这样一个世道，越是美貌越容易有更为悲惨的遭遇。
虽然……普通女子也不一定能够好过。
宣平帝不相信，眼前这个疑似妖物存在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他心爱的宠妃？
“我是安晴，也只是安晴。”
不是安国公府的棋子，也不是宫中的宠妃。
“消磨她的意志，折断她的傲骨，让她从自由的精灵成为笼中的金丝雀，很好玩吗？”
安晴抬起手，先拿一张丝质手帕挡住手，才缓缓的掐住了宣平帝的脖子。
“你要做什么？”宣平帝心中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他理智上不愿意相信安晴会这样做，一旦他死在昭明宫，整个天下都要震动。
不管安晴有什么样的理由，也逃不过朝廷上下的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