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车子向着郊区开去。
窗外的景象几经变换，从繁华市中心到低矮楼房，再到平房，然后就是彻底没了人烟，一眼望去，全是没有边际的荒原。
到这，唐奕声不由自主地偏头瞟了一旁的南乔。她仰着头，闭眼靠在车椅背上，阳光洒在侧脸，影影绰绰，睫毛垂下，落下一小片模糊的阴影。
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但看她那样子，就是没睡着那也快了。
唐奕声还真是理解不了南乔这种随遇而安，毫无危机感的行事风格。
按理说一个女人独自一个人到异国他乡，还是这种地方，应该会很警惕才对，而南乔别说警惕了，惬意的就跟在自己家似。
她这个样子，要么是真的蠢，要么就是有什么倚仗。
说实话，唐奕声不觉得南乔会蠢到这种地步，但这个倚仗是什么呢？钱？还是他这个用钱请来的雇佣兵？
唐奕声眯了眯眼睛，口中嗤了一声，有点想笑，但是也没说什么。自己还算有点原则，不会欺负她，换了别人会怎么样，那也与他没关系。
“唐先生，好好开车，我的脸上应该没什么脏东西。”南乔突然睁眼，正好对上唐奕声递过来的视线。
唐奕声一愣，然后淡定把头扭了回去：“没睡啊，真是奇迹。”
“唐先生也没给我睡觉的机会啊。”话音刚落，车子又是一阵晃荡。
郊外路本来就不够平坦，坑坑洼洼的，唐奕声还把车开的跟飞一样，走一步颠一下，她能睡着才是真的奇迹吧。
“这怪谁呢？”唐奕声哼了一声，“我只求快不求稳，你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跑得快才能逃命，颠不颠谁会在意呢，也就是她了，娇贵。
南乔歪歪头，手指抚上下巴，眸光流转：“这么说，唐先生很喜欢这种颠来颠去的感觉喽？”
“喜欢啊，多刺激啊。”唐奕声没多想，顺口答道。
“唔，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么了？唐奕声无语。
话题到此为止，车子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工厂的地方停了下来。
“下车。”唐奕声丢下两个字，开了门下去，靴子踩到没有硬化的地面上，转瞬间就飞起了一阵低矮的尘土，然后又被风扬散，只在鞋面上留下来一层残余的灰尘。
南乔也紧跟着下了车，和唐奕声一起站在门口，看向眼前有些破烂的建筑。
“这是靶场？”声音有点怀疑。
“嗯，看着破了点，但设施还可以，对于初学者来说完全够了。”当然，关键是便宜，而且还没什么限制。
市里的靶场都得检查好几遍身份，麻烦的要死。
“你在攒老婆本吗？抠成这个样子。”南乔撇撇嘴，一眼就看破了唐奕声的真实想法。
“要老婆干什么？我攒钱当然是为了以后花天酒地。”唐奕声目露不屑。
养一个女人，想想都麻烦。唐奕声讨厌麻烦，所以才不可能去干那种事情。
“那好吧。”南乔凝了下眉，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他以后也不会有“老婆”。
“进去吧，别在这里废话了。”唐奕声招呼着南乔走了进去。
确实如唐奕声所说，虽然外面看着破破烂烂的，但里面竟然还行，人不多，场地还算空旷，枪支什么的也还算齐全。交了钱，老板稍微扫两眼，就直接放了行。
带着女人来，估计就是来泡妞的，长得倒是漂亮，艳福不浅。
这边枪管理其实不严格，靶场里基本什么枪都有，唐奕声挑了一把小一点的手枪，递给南乔。
顺便给她扔了个护目镜，省的被子弹壳崩到脸上，哭了他可不负责。
南乔看了眼他扔过来的护目镜，还真选择了戴上，毕竟装就要装到底。
唐奕声站到南乔身边，淡淡开口。
“八字掌，虎口贴在握把鱼尾处的上沿，其余手指头握紧，不开枪时，食指贴到滑套处，别扣上去，省的走火…”
“另外呼吸不要停的太早，会歪…”
“手别太高，当心子弹壳崩到脸上…”唐奕声压了压南乔的手，给她挑了下姿势，“上半身往前倾一点，左右用力均匀一点…”
“开枪试试。”
南乔依言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响，伴随着空气被划破的撕裂声，子弹飞了出去。
唐奕声抬眼看去，不出所料，脱靶了，但也没太离谱，对于初次碰枪的人来说已经算可以了。
“再来。”
又是一枪，还是脱靶。
唐奕声看南乔，南乔无辜：“后坐力太大了，我的手腕会歪。”
“这已经是适合手腕力量小的人的握枪姿势了，而且这枪——”唐奕声说着，单手握枪，扣动扳机，然后，正中靶心，“非常温和。”
最终他得出结论：“菜就多练。”
“唐先生，你要不要这么没耐心啊，这可才第二枪。”南乔睨他一眼，“我又不是什么天才，总得有个过程吧？”
“oK，我闭嘴。”
“你继续练。”
唐奕声耸肩，菜还不让说。
两个人谈论之间，一个壮汉拿着枪走到了他们身边。
“兄弟，实在不行你就抱着她开枪呗，反正是来玩的，让你的女人开心不就好了。”他看了他们有一会儿了，竟然还弄得真的跟严肃教学似的。
说着他又看向南乔，拍拍自己壮硕的胸膛：“美女，要不要我教你，我枪法还不错。”
“不用了，我已经请了他。”南乔指指唐奕声，“很贵的，不能亏了。”
原来这个男的才是被包的那个啊，那确实没机会了，那男人长的还不错，他比不上，太遗憾了。
壮汉摇摇头，可惜道：“那你也不养个脾气好点的，光看脸也是不行的。”
说吧，扫了一眼唐奕声后，转身走了。
“哈…”南乔看着壮汉说完话之后，脸上就没了表情的唐奕声，“噗嗤”一声笑出来，添油加醋道：
“看看唐先生这张脸，确实像是被我养着的。”
唐奕声瞥了南乔一眼，眼神不屑：“你养的起吗。”
“你觉得呢？”南乔反问一句。
“养的起，也不给你养。”唐奕声翻了个白眼，“练你的枪吧。”
“难不成你还真想我搂着你开枪不成？”
“别。”南乔摇头，“一来呢，咱们两个身高都没差多少，你搂不过我来，二来呢，你自己会开枪，再加一个人，那可不一定。”
“还有，你靠上来，弄脏了我的衣服怎么办，不划算。”南乔眼神略有些嫌弃。
“是吗？”唐奕声这人还偏不愿意让人如愿，突然上前一步，隔着大概十几厘米的距离贴到了南乔身后，戏谑开口：“试试？”
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南乔歪了歪脖子，稍稍仰头对上唐奕声的眼睛，眼底眸光微转，同样勾起唇角：“打不到可就丢人了。”
“雇主小姐放心，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唐奕声哂笑一声，“把枪抓好。”
南乔无奈，两只手把枪端了起来。
唐奕声微微躬身，又靠近了一点，借着南乔的姿势托住了她的手臂。
到底关系不对，唐奕声并没有完全靠上来，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但这种程度，却已经可以给彼此传递体温了。
呼吸就在耳边，还能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
南乔在他前面占据了好大一块位置，确实会受到影响，这点唐奕声没办法否认。
但是，还不至于影响准度。
唐奕声很快就找好了位置，对着南乔吩咐一声：“开枪吧。”
南乔的手指扣紧，微微下压，就在她即将按下的那一刻。
“唐先生——”南乔突然偏头，人在原地没动，眼神却蓦地变了味道，漂亮的双眸，深邃幽然，仿佛夏夜里的天空，幽蓝且有繁星闪烁。
唐奕声一呆，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一瞬，大脑走神，手臂本能地放松，南乔的手搭在他的手掌上，也跟着下移，仅仅移动了不到一厘米。
反应过来时，子弹已经出膛了。
“砰！”锋利的子弹过靶，七环。
“真可惜，没有射中靶心呢。”南乔“呀”了声，表示非常遗憾。
艹！
“赖可不是这么耍的。”唐奕声咬牙，眼睛盯着南乔，“美人计？”
“可我耍赖成功了呀。”南乔眉尾一扬，笑意盈盈且理直气壮。
“石头可不会中美人计。”
“唐先生，你要怎么解释呢？”
“要怪我这个无辜的美人吗？”
超无辜的。
说话之间，南乔已经摘下了护目镜，顺便向后倚了倚身子，距离再度被拉近，只余下最后不到三厘米的距离。只要双方有任何一个人晃动一下，就会直接贴在一起。
“你无辜的个屁！”唐奕声磨了磨牙，下颌绷紧，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唐奕声直接把最后一寸的距离也削减了，贴到南乔耳边，警告似的：“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
男人有些灼热的体温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身后，南乔弯弯唇角，直接就放松了身体，靠到了唐奕声宽厚的胸膛上。
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
“那唐先生会对我做什么呢？”南乔笑容清浅，眼神玩味，“杀了我？还是…嗯？”
“哼…”闻言，唐奕声也松懈下来，眼神是明晃晃的轻视和不屑，声音里没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反倒是像被南乔传染了一样，有些散漫，“杀了你还不至于。”
“但雇主小姐也别太高看自己，你最大的魅力就是金钱，其他的，还不值当。”
说罢，唐奕声的眼神移向正前方，比南乔大一圈的手包住她的手背，不再只是单纯的拖着，轻压下她的手指，然后就是——
“砰！”子弹在靶心直穿而过，十环。
“你不捣乱的话，怎么样开枪，都是轻而易举。”
南乔的目光也看向枪靶，语调淡淡：“唐先生就这么肯定？”
肯定什么？开枪还是她，唐奕声不知道南乔指的是哪一个，但无论是什么——
“肯定不肯定的先放一边，反正我是说过…”唐奕声脸颊擦过南乔的耳朵，目光微沉，眼睛里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我卖艺不卖身。”
“钱可不是万能的，雇主小姐也别想不该想的，嗯？”
南乔侧头，四目相对，针锋相对，谁也不予相让。
南乔蓦地笑了，嘴边的弧度恰到好处。她上半身微微用力，转过半边身子，两个人几乎变成正面相对。
靠近，下颌轻抬，鼻尖马上就要贴上鼻尖，只留下一点几乎是微不可察的距离。
轻而浅的呼吸交融着…
南乔没否认唐奕声的话，反而是就着他的话题反问：“唐先生觉得这是不该想的吗？”
“至少对你来说是的。”
他的人生计划里没想过要找一个女人，就算有一天真的找了，那也一定是个温柔可人的女人，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个祖宗回去供着。
要是真找个南乔这样的，那日子一定是鸡飞狗跳，那样的话，还不如不找。
南乔目露思考：“唐先生讨厌我？”
“不讨厌。”不然也不至于纵容南乔这般放肆，但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但也不喜欢。”
他脾气如此之好，一来是因为南乔的给的钱多，他拒绝不了，二者南乔容貌优秀，对待美人宽容一些倒是也可以接受。
“唔…”她轻轻哼一声，“那好吧。”
说完，南乔转身，回到了最开始的姿势，柔软的唇不经意擦过唐奕声的脸侧，留下一点点微弱的触感。
唐奕声一愣，南乔却又开了口：
“既然都已经抱了，那唐先生多就教教我吧，别浪费。”
“雇主小姐又不是节俭的人，有必要吗？”唐奕声努力忽略掉那一点奇怪的触感。
不过话虽如此，唐奕声最终也没有变换姿势，手重新托了托南乔的手臂。
“手别乱动，握紧，胳膊和手腕锁死…”
看着眼前的南乔，唐奕声脑子里莫名闪过一道想法：男人啊，果然是口中说着喜欢乖的，但对于野的，也拒绝不掉。
艹！
唐奕声骤然黑了脸，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有钱自己花不好吗？乖的野的，他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