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一瞬间静止。
旁边的医生看了看顾烟，又看了看顾夫人，这俩人看着像是认识，而且长的还挺像，眼下气氛有些僵持，他也不好开口。
季慧安显然是没有想到在这里碰到顾烟，她不是应该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底的一丝诧异很快消逝，神情恢复到和往日一样平淡，开口时和六年前的声音一样，淡到没有一丝波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这就是她亲生母亲，她现在穿着病号服，站在医院里，六年不闻不问，今日见她，问她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烟淡淡地扯了下唇，“有段时间了。”眉眼间掠过一丝讽刺，“怎么？您又想把我送走吗？”
她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在光线下显得越发苍白，病号服略微宽大，衬得她身形有些消瘦。
季慧安微微蹙眉，仿佛顾烟的回来是给她带来了麻烦，“你爸现在还不知道吧，我当初说了，国外也没什么不好，生活了几年就习惯了，你怎么不听劝？”
顾烟凝视着她，眼底的些许微光瞬间明灭，随后释怀般地轻嗤了一声，“顾夫人，六年了，把自己亲生女儿扔到国外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像丢东西一样随随便便想把我扔哪就把我扔哪？提醒你一下，我也不是18岁了。”
顾烟现在连敬称都不想用了。
季慧安眸色沉了下去，听着她带刺儿的语气有些刺耳，这个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女儿脾气还是那么倔，出国了也还没改，声音也变得有些冷，“顾烟，趁你爸现在还不知道，听话点。”
顾烟朝前迈了几步，缓缓走出电梯，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停留了两秒，唇角轻勾着，将不听话坐实到底，“我要是偏不听呢？”
话落，没听季慧安说什么，径直离开了，身后传来电梯的声音，顾烟不用回头也知道，她妈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她，因为这种行为对她来说，会让她感觉有失身份，不是身为顾家主母应该做的。
顾烟出了医院门，微微的冷风拂面而来，她没感觉到冷，反而觉得挺清爽的。女生肩膀微微塌陷，背影纤薄又脆弱，冷风寂寂，带起她的衣摆，眉目间流露出茫然，好似被打破的玉瓷。
望着穿梭在医院的人群，有陪着小孩的父母，有结伴而行的夫妻，也有照顾老人的儿女，唯独没有像她一样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吹风的病人。
忽然，顾烟听到一声熟悉又清冽的声音，倏地侧头看过去。
“顾烟。”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身姿欣长而又挺拔，肩背宽硕，眉眼清绝，完美的五官下有一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气质疏离难近。
江硕处理完事情就赶来医院了，还不曾上去，就在门口看到了顾烟一个人站在那，远远看去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在日光下化为云烟消散了，更像一个四处徘徊，找不到路的小孩儿。
江硕眉头微蹙，大步走上前两人揽在怀里，裹了裹她身上的外套，嗓音有些沉，捏了一下她的脸，“能耐了？还想再发一次烧？”
顾烟一眼望进他的眼底，眼前的这个人是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人，兜兜转转六年，还好现在他还在她身边。
像是突然有些累了似的，顾烟微微上前环住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阖着眼，“睡够了，下来走走，活动一下。”
顾烟今天格外乖顺，江硕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很凉，将人打横抱起，“活动够了吧？现在跟我上去。”
江硕抱着她回到病房，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以后，给她倒了杯热水，“暖暖手，我去打个电话。”
顾烟点头，接过来，也没多想，以为他还在忙，江硕拿着手机去外面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查一下，顾烟今天在医院碰见了什么人。”江硕声音有些冷，眉眼间染上不耐。
早上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那边，“是。”
挂了电话，江硕又回到病房，顾烟已经喝完了一杯水，见他回来了，便朝他伸了伸手，“江硕。”
江硕走上前，顾烟环住了他的腰，“能出院吗，我不想在医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江硕眼角扬着很浅的笑意，捏了捏她的后颈，“顾烟，你是小孩儿吗？生病还让人哄着你。”
他好像很喜欢捏她的后颈，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你就当我是小孩儿。”顾烟声音有些闷，整张脸埋在他怀里，“反正已经不烧了，可以拿了药回家吃。”
似是某个字眼触动了他，江硕漆黑地眸光中忽然亮起丝丝缕缕地星光，随后脱下外套将她整个人笼罩住，捞起她的腿弯，顾烟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脸色有些怔然，“你干嘛？”
“不是说回家吃药？”
顾烟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她出院了，女生眉眼弯了弯，眼底划过一丝喜色，“哦……”
江硕抱着她往外走，临近出门的那一刻，顾烟扶着他的肩膀微微起身，‘啪叽’一声，飞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又埋在他的颈间。
江硕的脚步霎时顿在原地，脚下去生根了一样，微微怔神，随后很浅地勾了下唇，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想亲就亲，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顾烟的耳垂迅速红了，往日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是江硕主动，抱着他脖颈的手臂无意识紧了紧，幸好没人看见。
江硕抱着她下楼，外面的风还是有点凉，步子加快往车子那边走，随后吩咐徐助去找医生拿药。
这边，季慧安刚拿过体检报告，顾滢月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见母亲在目光落在某处，似是在发呆，顾滢月看了眼，什么也没有。
“妈，你在看什么呢？”
季慧安收回视线，和往日的样子没什么区别，“没什么，报告已经出来了。”
顾滢月点头，“嗯嗯，那我们回去吧，这天太冷了。”
“嗯。”
车里，回顾宅的路上，季慧安想到刚刚的那一幕，一个身形高大欣长地男人，怀里小心翼翼地抱了个人儿，外套挡的严实，脸埋在他的颈侧，只露出一双手，和几缕发丝。
也没看清男人的脸，仅仅是一个背影，所以，怀里的是顾烟吗……
季慧安拿出手机给人发了个消息过去。
【查一下，今天医院，顾烟为什么在医院，另外，她身边有没有什么人。】
那边【是。】
半个小时后，季慧安回到顾宅，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眸色微微一沉，眼底情绪不明。
【顾夫人，有人故意掩盖消息，查不到，只知道是昨天凌晨送来医院的。】
季慧安收起手机，微微眯了眯眸子，能有顾家查不出来的消息？
……
楠园。
江硕抱着她进门，将她放在沙发上，随后问她，“想吃点什么？”
顾烟想了想，点出自己想吃的，“小龙虾吧。”
江硕随手松了松领口的扣子，微微点头，“燕麦粥是吧，已经让徐助来送了。”
顾烟，“……”
您这是选择性失聪啊……
顾烟没好气看了他一眼，“那你问我干什么？”
江硕笑了声，拍了拍她的头，“也没想到你吃重口味儿的，我以为你要吃甜的。”
顾烟拨开他的手，打开电视，找了个综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