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尚裕最终没打过去，而乔宴也在准备换衣服，等下他要和乔芷见面。
走下木质楼梯的转角，喻衍笙就站在阶下，抬眸微顿，乔宴如常踏步而下。
“现在要出去见乔芷，我送你去如何？”并肩的行，喻衍笙接过木源递来的手套。
“好啊，那辛苦衍笙哥哥了，我这次要去一个叫青石巷的地方。”并步而行，乔宴目光不禁被喻衍笙手上动作吸引了。
看骨节分明的手带戴手套也是一种享受，黑皮手套配上喻衍笙毫无血色的手自然有种视觉冲击，何谈这手确实很好看，骨节细长有力，手型也好看的很，但要说哪里不妥，就是这双手太过少年感，莹润有肉的感觉。
倒不是这样不好看，反而乔宴挺喜欢这样的，只是他总感觉这双手和喻衍笙的整体有些不搭，怪怪的。
淡淡看过自觉无礼，乔宴收回视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喻衍笙的手和他现在自己的长得很像。
喻衍笙在那道视线撤开后，指尖微蜷，他身前僵硬的手缓缓垂下，自然置于身侧。
——
乔曦芷一个人坐在寝室小巷的小馆子里，坐在二楼，窗外淅淅沥沥，临窗而坐，她也染了一身湿气，额前梳不上去的胎发在水汽的侵入下全湿了。
“小姐姐，这雨势渐大，要不明换个位置会这我给您把窗户关上？”老板娘也学会了新的称呼词，看着窗外的雨，她目光不禁又放在这位早早前来等人的小姐身上。
这是在等人，等喜欢的人？
她们的店藏在小巷子里，平时来的人少，但这些年各式各样的人她也见过，小店不忙，也就一个乐子开着，闲时，她就喜欢观察形形色色的客人。
这位小姐来的时候紧张又无措，眉梢却带着藏不住的欣喜，坐了一会儿，现在她倒只剩单薄的忧愁了。
“不用了，我就在这等，”唇角牵起笑，乔芷偏头回应善心的老板娘，“这里视野开阔，听雨也别有一番滋味，您说呢？”
好漂亮的女孩儿！
眼里闪过惊艳之色，老板娘笑着连连点头，“像你们这些喜欢听雨的年轻人不多了。”
念叨追忆两句，老板娘就为客人留下安静的空间。
地处小巷深处，下雨客人就更少了，叮嘱两句，老板娘退下自己享受下雨时光。
雨打瓦片，坐了一会雨声渐歇，撒豆子一样的噼啪声消了，丝丝蒙蒙的成了牛毛细雨，在此之下，各种鲜明的色彩淡化，朦胧的，整个世界好似都吸水饱满了。
“嘀嗒——嘀嗒——”
屋檐下成股流下的雨水逐渐变成珠串样，再逐渐的，要停留几秒才会成珠坠下。
脸上是湿润的凉意，乔芷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接即将从她面前滴落的水珠。
“啪——”
水珠溅在她手上砸成几瓣，其中一些迸溅上了她的眼睑面颊，沁凉的感觉让她再次清醒几分。
恰在此时，心有所感，她抬眸而望，果然，有两道身影在朦胧中愈加清晰，他们在朝这里走开。
乌黑的伞下是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执伞的那位将伞面倾斜，肩头暴露在外，行止间，他顾及着另一人的动向。
婷婷而坐的乔芷失神站起，膝盖撞上桌腿，桌面杯盏清脆作响，撑扶着桌角，她试图再往前一步，她想离她昼思夜想的弟弟更近一点。
眼睫被逼出的泪意濡湿，红着眼眶，乔芷手忙脚乱整理着装。
乔宴……是他的弟弟乔宴，不见正脸，单靠步态她也不会认错，伞下的人就是乔宴……
还没开口，看过没有打算继续跟上的喻衍笙，乔宴回身笑笑，眨眨眼睛轻声道：“不会让你久等的。”
佯装垂首脱手套的喻衍笙脊背一震，一只褪下的黑皮手套掉落在地，抬头，少年早已背过身与他渐行渐远。
直到，少年的身影走上二楼，从他的视野里消寂。
良久，眼珠转动，喻衍笙蹲身拾起地上凉透的手套。
“乔宴……”乔芷扑抱的垫脚圈揽上乔宴的颈脖。
哽咽着，从对视的瞬间，泪水的大坝塌陷，演技超群的影后无错的应对着她在心中排演了无数次的久别重逢。
“乔芷……”迈进的双腿定在原地，笑嘻嘻的乔宴红了眼睛，苍白着脸，他缓缓环上身前的柔软瘦弱。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记忆一再闪现，乔芷俨然泣不成声。
从那日开始，她接连发烧两天，从一个梦境到达另一个梦境，角色转换，她是谁呢……她想起来了，她是乔芷。
崤山的乔芷……罪人乔芷。
“乔芷，别哭了……”指腹抹去她脸颊的泪水，乔宴圈揽她的肩膀引她坐下，抿出一个苦涩的笑，对坐的乔宴捧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看着圈圈点点的水纹，乔宴故作轻松，“你这样倒像是我在欺负你，若是让父亲……”
乔宴的话打住了，沉默片刻，他埋首将注意放在逐渐平静的茶碗里。
在这期间乔芷也只是看着他，她的目光很深，烫人的同时又暗含忧伤。
“小晏，你恨我吗？恨我……”鼻腔一阵酸涩再度上涌，熏的乔芷眼睛涩涩，她仍旧没有勇气说出那些话。
她或许不该活过来的，她还一个负担，是罪人，诚如那人所说，她的复活毫无意义，有的只是……
若不是她，崤山不会招致灾祸，家族覆灭，完全是她一人之过，死上千千万万回，她亦是难抵冤孽。
“乔芷，别人能说出这些话，唯独我，是失去资格的那个，恨你……”乔宴脸上的笑意持续不下去，翘不出轻松弧度的唇角一再抿直，他抬眸盯着面前人，一字一句道，“乔芷，我很心疼你，对你，我只会生出想要保护的心思，”
喉头滚动，一贯坦然自若的他话间多了几分滞涩，“恨你？我只会恨自己，恨自己蠢……恨我自己护不住你。”
崤山之变他无法作为，囚于后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个倒下，他，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