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码头上重新恢复一片寂静，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似乎连小动物都不愿意出来，更何况是人。
李漾还没有休息。
不是他不想去休息，而是沈煜的到来，突然给了他一丝危机感。
尤其是沈煜跟卢宗平大谈特谈自己在应天府破案时的自信，更加深深刺痛了李漾那颗骄傲的心。
尤其让自己担心的是自己位置会不会不保，若卢宗平让沈煜代替自己留在他身边，那沈煜又怎么能不答应。
所以，自己一定要证明，证明自己的本事，证明自己有能力留在卢大人的身边才行。
夜已至深夜，码头外面却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李漾有些熬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身边的侍卫长不失时机地问道：“李师爷，天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来人了，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下吧？”
休息？
李漾板着脸扭过头，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天黑的缘故，人家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脸色，不满地呵斥道：“你们懂什么，这次大人回京路上危机重重，一定要多加小心。”
顿了顿，李漾指着不远处的船舱道：“尤其是这个沈煜。”
“哦。”没得到允许，侍卫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想了想，低声劝道：“李师爷，我倒是能熬住，可是兄弟们不能这么熬，这晚上不睡的话，明天路上就会打瞌睡，要不……轮班睡如何？”
李漾想了想，终于点头道：“那好，先让一半人休息，另一半继续值夜。”
“好咧。”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一半的人不用再遭罪了。
不过，李漾嘴里说得好，可是守着守着，自己倒是倚着门板睡着了，而且因为疲倦的原因，自己居然还打起了呼噜，这呼噜声还不小。
身边的侍卫长似乎有意捉弄，并没有提醒李漾，也没有及时推醒他。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沈煜的舱门便被推了开。
自从白天聊过之后，沈煜也得到了‘升舱’的照顾，此时已经住到了卢宗平旁边的船舱中，谁料睡得迷迷糊糊时，居然被一阵呼噜声给吵醒。
疑惑地推开船舱，沈煜冲着黑夜问道：“是谁在打呼噜？”
“哟，沈公子醒了？”侍卫长连忙应了一声，接着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李师爷，八成是太累了，一不小心睡着了。”
沈煜顿时一愣，不解道：“这大晚上的你们不去休息，为何守在这里？”
“哦，是李师爷说了，防止有贼偷偷摸上船，所以让我们在这里盯着。”
“你们？”沈煜更是惊讶，苦笑道：“就算值更，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一起值，明天哪还有精神，还不叫醒李师爷，先去休息。”
“好咧。”
有了沈煜这句话，侍卫长连忙推了推李漾，轻声道：“师爷，醒醒，醒醒。”
“呃？”李漾突然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慌张道：“怎么，是来人了吗？”
“不是。”侍卫长连忙解释道：“是你刚刚打呼噜，把沈公子给吵醒了，沈公子说用不着这么多人守着，留下两个值更的就行了。”
又是沈煜。
虽然看不清沈煜的位置，但李漾下意识地否定道：“不行，他不过一个外人，怎么能信他的话，我说在这里盯着就都给我盯着。”
侍卫长一听，顿时有些扫兴，无奈地点了点头，刚要吩咐下去，谁料里间的舱门突然推开了，传来卢宗平不温不火的声音：“李漾，就听沈煜的，让大家休息吧，这么晚了，折腾这么多人干什么。”
听到卢宗平的话，李漾这回真的不敢再反驳，尴尬地应了一声，连吩咐都没吩咐，自己直接回船舱里去了。
这师爷可真是小孩子脾气。
侍卫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刚要吩咐大部分人去休息，一旁的沈煜叮嘱道：“一会值夜的时候，最好给人安排一面锣，然后藏好位置，要是有人上船，直接敲锣即可，这些贼人胆子并不是很大，应该容易被吓跑的。”
“多谢沈公子提醒，我替兄弟们谢过了。”
“不必多礼，对了，若是方便的话，让大家带上几片生姜驱寒。”
吩咐完之后，沈煜便回到了船舱中。
果然，整整一宿，码头边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一切平静如常。
只是等到李漾再出现的时候，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看到沈煜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连个招呼都没打，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沈煜不由摇了摇头，就算这小子想表现自己，也不能像他那样表现，不光把自己熬得不行，就连手下的兄弟也都熬成熊猫眼，这要是碰到敌人来，岂不是吃了大亏。
再见卢宗平时，卢宗平笑道：“听沈公子的话，还真没有遇到贼人，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沈煜道：“如果我的判断是对的话，那这些贼人应该就在前面的码头等着咱们，所以，我想咱们今天快一些，争取再往前走一两个码头，或许还能再次错过。”
“好，就依你。”
卢宗平似乎对沈煜的话极为相信，吩咐下去不久，画舫前进的速度顿时又快了许多。
依旧是一炉泡好的香茗，只不过这一次，卢宗平似乎有些心事，半天都没有开口。
他不开口，沈煜也不开口，两个人如闷葫芦般地喝着茶水，直到一壶茶都喝干了，卢宗平终于感慨道：“恐怕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般老成的年轻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其实卢员外想说什么，我都已经猜到了，只是……抱歉。”
“哦？”卢宗平惊讶道：“说说看，我想要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沈煜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卢员外应该只是你的一个化名，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员外，应该是京城某位大人，到江南的时候，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会被一路追杀，而且你心里也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听完沈煜的分析，卢宗平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过了半天，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本官还是低估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