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钟朝阳心一提，叶支花心都跟着提上去了。
她余光悄悄观察张晓娟。
张晓娟红着脸，低着头，手里转着茶杯，好像钟朝阳来跟她没关系一样。
钟朝阳是男的，脸皮可能更厚。
他只是小小惊讶一下，就笑嘻嘻走进店里，将手里的提兜往桌上一放：“这不是南方的亲戚托人带了箱柚子，我拿俩来让大家尝尝。”
八十年代的北方小城，普通人秋冬吃的是桔子苹果梨，哪里见过什么大柚子。
就是见过，也买不起。
张素梅看着都想伸手，叶支花一瞪眼，她默默将手缩了回去。
钟朝阳已经自顾自的坐下了，不过是坐在叶支花身边，跟张晓娟正对面，另一边是张晓兰。
钟朝阳特别热情的上手，将柚子剥了，取的第一瓣肉先递给叶支花，第二瓣肉递给张素梅。
第三瓣肉，当然递给张晓娟。
张晓兰自己动手剥，根本不用钟朝阳送。
叶支花仔细瞅了瞅递给自己和素梅的，马马虎虎，还有点小。
张晓娟那个肉大多汁，上面的丝丝都剔除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用心的。
叶支花偷偷翻了个白眼。
也不是吃闺女醋，就是单纯觉着钟朝阳鸡贼。
叶支花将余下的半个柚子，以及剥下的皮收起来：“尝一口就行了，另一只留给有粮、兴军和发财，让他三也尝尝味。”
张有粮跟邻居去运输队学车去了，要很晚才回来。
孟兴军留在镇上。
至于张晓洁，周末才回来，留着也得坏。
叶支花直接没考虑。
“剩下的这一半，我熬点柚子茶！”
多兑点水，能熬出来两三瓶。
也不能让人家钟朝阳白拿，回一瓶柚子茶，再配一罐自己腌的脆口小咸菜，就当回礼了。
“朝阳，你会打下手吗，来厨房帮我忙。”叶支花对钟朝阳说。
钟朝阳哦了一声，站起身。
张晓娟也跟着起身：“娘，怎么能让客人打下手呢，我来吧。”
“呵！”叶支花冷笑。
据她所知，张晓娟还没答应钟朝阳呢。
这就胳膊往外拐了？
“你那厨艺，我瞧不上，别给我帮倒忙，就让朝阳来！”叶支花坚持：“他在我这可不是外人，是自己孩子！”
这话钟朝阳爱听。
老丈人那被孟兴军扒着，自己就努力讨好丈母娘。
“大姨，我来，我会做饭！”钟朝阳挽着袖子就跟着叶支花往厨房走：
“小时候我爸妈上班，食堂饭不爱吃，都是我自己在家捣鼓。”
叶支花心想，那感情好。
他们老张家没一个会做饭的，同样的材料，做出来就是猪食。
钟朝阳以后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进了厨房，叶支花就让钟朝阳扒柚子皮：“我看你扒的挺好的。”
钟朝阳：“……”
听大姨这语气，怕是瞧出来喽。
“大姨，”他说：“那天在工地，您听到了吧？”
叶支花装糊涂：“听到什么？”
“嘿嘿！”钟朝阳笑：“您裤子上根本没灰，还装着拍拍打打的，肯定是听到我们说晓娟了。”
“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喜欢她，不过她还没答应我呢，大姨您能帮帮忙不？”
“帮忙，帮你啥？”既然说开，叶支花就不装了：“就算你俩好上，我这边也没问题，你爹妈呢？”
“他们能同意你娶一个离婚带孩子的？”
“他们能同意你娶一个农村户口，没正经工作的？”
“不是大姨打击你，这些事你考虑清楚没有？”
“我可舍不得好不容易走出泥潭的闺女，再进另一个泥潭。”
“别给我说什么你对她好就行。”
“你一大老爷们，成天在外面应酬挣钱养家，家里面还是你媳妇和你妈相处最久。”
“你妈万一存着偏见，磋磨我闺女，我肯定不愿意，到时候吵起来，是你好看还是晓娟开心？”
叶支花一番话，说得钟朝阳沉默不语。
但有些话，就得先说清楚：“你别怪大姨狠心，在你没处理好你爹妈那边之前，我是不喜欢你来跟晓娟接触的。”
“晓娟那妮子，敏感自卑，是受不得半点刺激了。”
走了个方留根，来了吴有德。
钟朝阳如果不能坚持长久。
那晓娟……
好人也受不了这种折腾啊！
钟朝阳安静的将手里柚子剥完，看着叶支花用盐洗干净皮，切丝，煮开，熬水。
忙活的差不多，他想的也差不多了：“大姨，你说的那些，其实我一开始就考虑了。”
“本来也是打算什么都处理好，再说这事。”
“不是遇到那什么前夫，节奏一乱，逼着提前说，好让晓娟有点动力活下去嘛。”
“您放心吧，我爹妈那边，绝对处理的妥妥的！”
叶支花嗯了一声，继续搅着锅里。
等熬好，她找了两个罐头瓶，给钟朝阳装了一罐柚子蜜茶，又装了一罐腌好的脆口咸菜：“给你妈尝尝。”
她其实，也已经在无意识的讨好钟母。
儿女都是债啊！
两瓶回礼，足以说明叶支花的态度。
钟朝阳可算松了一口气。
临走的时候，他又看张晓娟一眼。
不过对方低着头，正跟张晓兰说着什么，似乎没注意他要走。
钟朝阳怪失落的，拎着两瓶子慢悠悠离开炖菜馆。
他一走，张晓娟全身猛的一松，心里又有点担心。
反正这个阶段，最煎熬。
钟朝阳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钟母正站在门口，跟一群邻居说着什么。
“妈，干嘛呢你们？”天天站外面闲言碎语。
钟母还好点，偶尔跟着听听，有些妇女是真的瘾大。
以前钟朝阳还听姐姐钟朝霞说，公共厕所那边，俩妇女站在坑上，提着裤子都能聊半下午。
也不嫌味。
钟朝阳本来想打完招呼，就绕开这群妇女进家的。
结果大家看他的眼光，很不一样。
恨铁不成钢中，带着丝质疑，更有的，恨不得直接将他扔出去。
钟朝阳：“……”
我擦，不是还没想好办法，就被发现了吧！
完犊子！
“妈，阿姨们，你们看我的眼光真吓人，我犯啥事了？”
钟朝阳的脑子啊，转的跟陀螺一样，想着万一被质问，他怎么先将晓娟给安全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