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县一中开学。
其实人家高三的，早就开学两周了。
今天是新生入学。
县一中教学质量好，在县一中读书，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槛。
所以家长很重视新生入学。
就算农村孩子独立早，但开学的时候，家长还是要从繁重的农活中抽身，来送一程。
学校门口的红榜上，挤满了扛着被褥，拎着脸盆暖壶的家长和学生。
他们在找班级。
“赶紧的！”叶支花特别兴奋，扒拉着人的肩膀就往里挤。
谁有她力气大啊，一下就扒拉出去好多人。
“干嘛呢，这么没素质！”
“挤什么挤，就那么着急吗？”
被挤出去的人，骂骂咧咧。
张晓兰双手合十，跟在叶支花后面不停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娘太兴奋了！”
“兴奋也不能这样，怎么给孩子做榜样的？”不过大家的抱怨，很快被淹没在再次涌过来的人群中。
叶支花很快找到了张晓洁的名字：“在六班！六六六，这数字吉利，咱晓洁未来肯定顺溜。”
她风一般来，风一般离开，每次都惹起一片骚动。
有人记着叶支花刚才点的地方，定睛一看：“哎呦，怪不得人家嚣张，张晓洁，中考状元！”
“状元娘啊？”突然就不怪了，还想搞好关系取取经。
其中就有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对自家闺女说：“你脑子也不笨，人家咋考状元，你就勉强挤上正榜？”
“就这么一次机会，把握住，考不上大学，你就得回去嫁人了！”
小姑娘撅撅嘴，目光里都是坚毅。
住校的，找到分配的宿舍，将行李放进去。
不住校的，直接进教室。
“借过，借过！”大肚子中年男太胖，一人占两人的空。
他一边道歉，一边扛着被褥往宿舍里挤。
终于找到闺女的204宿舍，找了个下铺占上，他让闺女自己收拾，自己出去溜达。
溜达一圈他没找到要找的人，回来就对闺女说：“苏芮，那个状元不住校。”
苏芮翻个白眼：“你管人家住不住校。”
“那不是想着，你跟学习好的住一块，熏陶熏陶，学习更上一层楼吗？”苏父嘿嘿一笑，搂住手上金戒指，闪了同屋其他人的眼。
为了让状元跟闺女一间屋住着，他都想好给谁送钱，怎么送钱了。
苏芮一瞅，就知道他想什么，心里很烦，推着人往外走：“收起你暴发户的气质，别给我丢人现眼！”
“晓得晓得！”苏父嘴里答应着，但是等进教室报道，一眼看到叶支花，立马招手：“状元娘，你好你好！”
叶支花：“……”
这谁啊，大热天一身西装，扣子都扣不上。
十根手指头戴了九只金戒指，其中一只上面还镶着硕大的绿色宝石。
关键他吼这一嗓子，将所有人目光全吸引到叶支花身上。
就很社死！
叶支花不想搭理，但是对方手已经伸过来：“你好你好，我闺女，苏芮，正榜生！”
苏父很自豪，扭头想喊闺女，发现苏芮已经捂着脸，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装作跟他不认识。
“这孩子！”苏父还想过去将人拎过来，辛苦老师进来了。
“所有家长出去，又不是小学生，没必要在这守着！”老师将家长全撵了出去。
正值大课间，院里都是学生，吵的人脑袋嗡嗡的。
再加上有个大胖子缠着，叶支花有点烦。
她冲教室里的张晓洁摆摆手：“娘回去啦！”
扭头就撤。
“大姐，回村啊，再等等，中午放学咱看看学校食堂咋样。”苏父紧跟脚步。
叶支花：“……我家中午不在学校吃饭。”
“对，张晓洁同学好像不住校，”苏父打听：“你们家城里的？”
叶支花觉着他好烦：“不是，农村的，但在附近开了个小饭馆。”
“大姐也是做生意的啊？”苏父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也是，这年头还是做生意挣钱，对不对？”
这话叶支花认同，她点点头。
苏父更高兴，好像找到了知己一样：“好多人瞧不起咱个体户，觉着一身铜臭，但是谁有钱谁知道，香着哩！”
“对了大姐，你饭馆在附近，是主要做学生的买卖吗，都有什么菜，要不中午就去你那吃吧！”
叶支花：“……”
这人跟张晓兰肯定有共同语言，打蛇随棍上。
两人谁也没注意，说话的时候，旁边树下正站着几个半大小子。
听到张晓洁这个名字的时候，其中一个愣了愣，随后朝着叶支花仔细看了两眼。
“着急，看嘛呢？”一个打着头油，将头发梳的油光水亮的小伙，吊儿郎当问了一句。
着急不叫着急，是外号，真名叫郝吉。
又好又吉。
郝吉指一指叶支花的背影：“那个好像是中考状元的娘。”
大家不在意。
状元跟他们啥关系。
好学生和坏学生中间，有壁。
再说，学习好的，不是戴着丑丑的眼镜，就是驼背，一个个呆呆地，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郝吉：“笑什么，你们暑假没看报纸，上面有状元照片，漂亮着呢！”
油头吹了声口哨：“多漂亮？”
郝吉：“瞅瞅不就知道了。”
一群人，真的就开始打听今年的状元分到哪个班。
因为叶支花门口看红榜的热闹，还真好打听。
中考状元张晓洁，高一六班。
但是一打听班主任的名，他们不敢过去了。
班主任是老严，一中有名的活阎王，学渣的克星。
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好胜心强。
没看到状元，就跟死了亲妈一样难受，必须要看到！
好不容易又等到一个课间，油头喊上郝吉等狐朋狗友，再次去了高一六班。
“张晓洁是哪个？”油头趁着老师不在，站在高一六班的教室门口询问。
新来的学生，还不知道他的大名，以为是张晓洁认识的，于是指给他看，还帮忙喊了一声。
张晓洁闻声抬头，油头眼睛一亮：“嗨，妞真漂亮！”
“油哥看上你了，交个朋友哇！”油头身后的狐朋狗友，嘻嘻哈哈起哄。
张晓洁皱眉。
开学第一天，按说不应该招惹什么人吧。
张晓洁目光在这群人脸上睃了一圈，然后停在郝吉熟悉的脸上。
她明白了，并准确的喊出对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