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一刀解决了宗布神，好不容易逃到了一处乱葬岗。
这地方总没有宗布神像了吧？！
只要没有那些该死的贴画，他就不能随意出现。
潦草的坟头，好些都没有竖起墓碑，更多的是来不及掩埋的尸体。有些新鲜的，尸身上还盖着破布。有些散发着阵阵恶臭，黏腻的尸液流得四处都是。
九婴也不嫌弃，她千万年间都作为一抹残魂游荡在猿翼山。乱葬岗算什么？
挑了处有墓碑可靠的坟堆，她入定疗伤。
人间利刃造成的刀伤并不严重，只是位置刚好是她此前受到反噬的心口。故而才需要费些周折。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怎么回事，人人都盯着她脖子？
“拿开。”她冷冷说道。
青崖的剑抵住了九婴，不肯松：“你究竟是谁？”
九婴冷瞥一眼青崖：“我今日不想杀人。”
青崖的刀又迫近几分：“你夺舍了苍耳。”
九婴唇角弯了弯：“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还没吞了小狐狸神识呢。”
“她没死？”青崖说话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对。所以你不用那么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也不用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我。除非我愿意，谁都赶不走我。你不是想保护她么？现在她就是我，我就是她。这具肉身要是出了事，她就再也活不过来了。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护我吧。”九婴玩兴上来。
想不到小狐狸的人奴竟然对她那么死心塌地。
“什么意思？你会把身体还给她？”
“也不是不行。你帮我杀了宗布神，我就让她出来见你一次，如何？”九婴修长的食指勾起青崖的下巴，刚碰到他的皮肤，她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浑身肌肤明明烧得滚烫，可触之却如冰山。
“你体内…怎么会有太阴真火？”
“与你何干？”青崖听到太阴真火，心头一动，木招摇留下的咒印愈加发力，渐渐地连太阴真火都快压制不住。
九婴见他明明痛苦得要死，却还嘴硬得很…手捏住他的手腕，一点点将太阴真火注入他体内，才渐渐压制了咒力。
“呵。木招摇对你下了咒，焚烧你的生魂？你做了什么让他这般罚你？”九婴来了兴致。
“与你何干？”青崖厌烦得避开九婴灼热的视线。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体…面对眼前这个人…他却喜欢不起来。
“行。我也没兴趣多管闲事。你别来碍我的事就好。”既已疗好伤，九婴便无心在这乌烟瘴气的乱葬岗多流连。
她还得去找曾经的大羿，如今的宗布神报仇呢。
把他的羽箭全都抢回来！
“你去哪儿？”青崖看她走得义无反顾，赶紧追上前去。
”与你何干？“九婴甚是好笑地反唇相讥。
青崖握剑的手，紧了紧：“往前有一座宗布庙。你要是想杀他，那里会是个好地方。”
“到底是大越的皇子。哪怕沦为奴隶，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子民。故意把我引到大越去？”九婴立马看出了他的意图。
大越也好，庸国也罢，她无所谓。
杀了那个人就行。
九婴随着青崖指引的方向去。
一路上，果然如传言般民不聊生。
路途不仅有倒伏的饿殍，更有啃啮尸体的妖兽。
高阶的妖不以人为食，都会提炼吸食精气珠来修炼。
可现在满地的妖兽，却跟未开灵智的兽一般，满眼血红，丧失了理智。
在他们眼中，似乎，只有吃人两个字。
太奇怪了。
这些妖兽都跟中了蛊一样。
还没走到宗布庙，一只红了眼睛的妖兽追着三五个活人而来，扬起的灰尘都透着一股子腥臭。
这是青崖第一次在大越的地界见到了活生生的人。
长剑从腰间拔出，三五下利落地砍下了妖兽的头。
侥幸活下来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逃命的劲一松，几个人软趴趴跌坐到地上。
青崖跟着九婴要走之时，几个人才回过神来，抱住了青崖的大腿，连声喊着恩人。
青崖好不容易拔出腿来，那几个人这才扑向了妖兽，用刀割开了他的肚皮，连扯带拽，在他肚子里翻找什么。
恶臭扑鼻而来，青崖皱紧了眉头：“你们做什么？”
“恩人，您从远道来，有所不知。吃了妖丹，能防治疫病。”几个人说着话，手里的活计却不停下。终于，有人从肚子里挖出一颗像石头一样东西。他眼疾手快地将那石头连带着的筋膜血肉一起扯下来。
九婴回头：“妖丹怎么可能防疫病？你们哪儿听来的？”
“恩人，可不是我们胡说。那是跳傩戏的方相氏说的。”
“对。听说大皇子把妖兽关在地牢里就是为了剖他们的妖丹。皇城的人得了妖丹，全都跑得一干二净，道士们也忙着捉妖兽，剖丹。就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沦为了妖兽的吃食。”
青崖的眼睛转向那人怀里。
“恩人不会想抢妖丹吧？”那人手里的刀紧了紧。
“大越来了很多方相氏？”青崖看出那人的疑虑，把眼睛对上他的。
大越道家兴盛之后，这些方相氏再也没出现过。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从这些人嘴里传出来。
那些心心念念要把他带回登葆山，喊他灵子的方相氏果然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这些方相氏要做什么？
“隔三岔五就能遇见一波跳傩戏的。他们还说，这次疫病的源头就是妖。只要把妖杀光了，就再也不会有疫病。”
九婴在一旁冷哼一声，吓得说话的人缩了缩脖子。
她红蓝色的眸子闪过光亮：“哦？是么？人间的疫病竟然是因我们妖而起？”
几个人看清了红蓝色的眼珠子，仓皇尖叫，抱在一起。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逃跑。
“吓唬他们很有意思？”青崖怎么也没料到，九婴会和这些奔波逃命的人一般见识。
“听风就是雨，这不就是弱小人类的通病？难怪会被利用。”九婴嗤之以鼻，“方相氏…消失多久的族群，忽然现世不觉得奇怪么？”
“方相氏本就是捉妖的巫族。天下妖祸肆虐，他们此时现世，不足为奇。”
九婴笑意缠绵地轻抚过青崖的面颊，吓得青崖禁不住倒退两步。
“肤浅。千万年来，人间疫病不知闹了多少回。他们何时现身救过世？！怕不是贼喊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