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人间定的什么破规矩！！你是养了满山的猴子，养出瘾来，还要学那西天取经？？”老九走得满头大汗，浑身火气，不耐烦地嘲讽道。
从招摇到箕尾， 少说也有二千九百五十多里……还真走着去？？？？？
他当三棍子开玩笑呢！
历来知道三棍子爱瞎折腾，没想到他那么会折腾！！
这都走了小半月，才刚刚走到了堂庭-赤松子的道场。
满山参天的棪树，遮天蔽日，树叶间坠着一串串一颗颗细密的红色果实，果实成熟无人采摘，便纷纷掉落到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红地毯…
踩上去，噗哧噗哧，满脚都是黏腻的果酱，铺天盖地的绿色红色，就连空气中都是甜甜的果香。
老九嫌弃地坐到一块巨大的水玉上休息，刚抬手想掐个净身诀，便被木招摇制止了。
劳什子定的什么破规矩！
不仅要走路！还不能用法术！
做人算了，做个屁的妖！
浑身不舒服的老九看见身后满脸兴奋的苍耳才勉强压下火气。
狠狠瞪一眼木招摇，皱着眉，不甘心地拿鞋底在石头上蹭了又蹭，顺手摘片树叶，把鞋边也擦了擦。
木招摇难得见老九爱干净…新鲜了。
他对于老九的抱怨不置可否……当初一时冲动定下这种规矩，的确是考虑到心诚则灵，有助修炼的仪式感…可更主要是因为……老九爱听《慈悲愿》，里头讲的可不就是西天取经的故事？？
随兴而起定下了规矩……
只是想不到这规矩倒是悄悄帮了他的忙，木招摇努力压平控制不住得想要弯起的嘴角。
“不白费功夫。你看就这小半月的功夫，小枕头行路便踏实多了。哪像从前，虽然不能飞，但动不动就飞檐走壁……这到了凡界，岂不是一炷香便露馅。”他坦言道。
隐下未说的半句话是连带着他这只老狐狸都安分了许多，竟然跟着他们踏踏实实走了小半月……
等到了招摇人间，老狐狸肯费这功夫潜心钻研怎么当个凡人？？
想想一个上元节，他就在凡界弄出了多少动静。
就他这不管不顾的性子，到时候，在凡界岂不是折腾得三天两头都要搬家？？
老九气急败坏，随手摘一串红果子，塞进嘴里嚼了嚼，睨一眼，还挺好吃。
“这什么东西？”他随口问一句，将一串果子塞给苍耳，又开始采另一串。
“棪实。银乌最爱吃的东西。”木招摇拇指食指塞入口中，嘹亮清脆的哨声回荡在古木巨树之间。
片刻过后，树林深处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啸声，那声音悠远绵长，如泣如诉，听了竟让人忍不住泪如雨下。
幸好老九心硬。
他嗤一声：“不会又是你养的猴子吧？”
“银乌脾气犟，不听驯，跟我吵了几百年，还死守着堂庭，等着那被我散了魂的赤松子。”木招摇无可奈何道。
“不挺听你话么，你吹个哨，它们就应你了。”老九塞一把果子到嘴里，乱嚼一气。
“听话？？它们这是在骂我呢。听听，又帮赤松子哭起丧来了。”木招摇气恼，想他当年在堂庭炼化冰玉散时，也不曾亏待过它们啊！！这些银猿竟然如此记仇！！
还骂得那么脏！！
“丁令威，到了你老祖的道场，你怎么不去拜拜？”看木招摇气恼，老九心情莫名好起来。他笑着瞥一眼在一边有些失魂落魄的散仙。
“啊……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山主，我，可以么？毕竟，我修的是道……这……”他踌躇半天，没有挪半步就是顾忌着木招摇 ，此刻忽然被九爷提及，更是慌张地语无伦次。
山主可是亲自把老祖散了魂的啊……况且，他丁令威现在是跟妖娘结了契的……再拜赤松子为老祖……怎么都说不过去。山主一个不高兴，会不会又想捏死他？？
“随你。”
木招摇才没功夫顾及这种小事。
那赤松子都散了魂了……他还计较什么。银乌骂了他那么多年，他也没拿他们怎么样……只不过气不顺时，将它们打上一顿罢了……
忽然想起什么。
从袖兜里摸了摸，掏出本散了页的书……
“站住。”他声色清冷地叫住丁令威。
丁令威刚挪开一步的脚一颤……不会吧……山主不会看他当真敢去祭拜老祖，要灭了他？？？
僵硬地回过小半个身子……胡子在风中飘来飘去……满脸难堪的落魄相。
木招摇实在看不下去……这修的什么仙……
给小枕头当坐骑，真是有碍观瞻……
别开眼，顺手把手里散了页的书丢过去。
那书页不经使力，轻轻一下，吹飞出去好几张黄纸，隐在树中，一会儿不见了踪影。
丁令威隐隐瞥见……飞出去的黄纸上似有黑色墨水……涂涂抹抹的痕迹。
“赤松子的丹药谱，你要有兴趣就收着。没兴趣就烧给你那曾经的老祖。”
丁令威挖挖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散飞出去的是赤松子的丹药谱？！！！！！！！
“……老祖的丹药谱？”
不会吧？山主这么随意丢过来的……是老祖的丹药谱？？
如果换做旁人， 他一定确认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全天下没人会这么轻慢赤松子的丹药谱。
别说丹药谱，哪怕是赤松子随手写的一个字，都要装裱起来，被当做道场的镇山宝物了！！
可他是木招摇啊……随手就把老祖赤松子给散了魂。
这么对待丹药谱，也就不足为奇了。
丁令威激动地扑过去，把书抱在自己怀里。
还有飞出去的好几张呢！！他迫不及待化成鹤鸟，在风中追了好一阵，终于找回了所有散失的书页。
捧着古书的两只手止不住颤抖……老祖的丹药谱啊……
这是多少修道修仙之人求之不得的古书，奇书啊！！！
大造化，大造化啊！！
封皮上潦草写着赤松子的大名……
丁令威满是皱纹的手小心翼翼摩挲着封皮上赤松子三个字，想碰又不敢碰。
山主竟然把这么宝贵的东西给他了？？
他看看丹药谱，又看看木招摇……激动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一张本就不好看的嘴脸显得更难看了。
木招摇嫌弃地挥挥手，让他赶紧离自己远些。
老九睨一眼：“丹药谱？不是丢了么？”
“我怕小枕头哪天再头疼脑热，万一用得着呢，便让猴精们又寻了来。本想好好研究研究，可我一看见那糟老头子的字就头疼，什么少许，适量的。不如给了这散仙。别说，他那九丹是磕碜了点，别的丸药倒是还有些能入眼。”
老九看木招摇的嘴角不经意地往上翘了翘。
“别的丸药？？你不会指着这散仙能帮你炼出冰玉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