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盛蓝到底想不想要她这件事，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解释。
总归盛棠没有像刚才那么激动了。
她抬手抹掉眼睛里的泪，心里想，算了，真要计较起来，也挺累的，她现在都二十多岁了，也没法把自己塞回盛蓝肚子里，让他们重新选到底要不要她。
而且，六年前她其实就已经大概知道一些了。
那是在她经历第一次被绑架之后，盛蓝回来待过一段时间。
挺巧的，她半夜被噩梦惊醒了，起来发现盛蓝和盛方中在厨房，两个人关着门在说些什么。
经不住好奇，盛棠偷听了几句。
没听到全部，但她不傻，几句话就猜得出来。
并且，她实在和盛蓝太像了。
就算爷爷奶奶总说，侄女肖像姑姑，但她和盛蓝，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性格，妥妥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盛棠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看着盛蓝，说：“你别为难他行不行？他要应付的人已经够多了，你别瞎凑热闹了。”
以盛蓝对盛棠的了解，能听到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属不容易。
但盛蓝还是没松口，“你怎么知道是我为难他，而不是他背地里确实干了些……”
“他不会的！”盛棠语气很笃定，“我知道他不会。”
盛蓝不说话，就静静地注视着盛棠的眼睛。
她看人的眼神永远带着一种怀疑审视，算是她的职业习惯，改不掉，就是对家里人，总也是那样，不说话，就看着你。
看到你自己都怀疑自己。
盛棠知道，她对顾均庭根本没那么了解，她会坚定的说出顾均庭不会，完全是基于六年前那一次被绑架，是顾均庭救了她。
可盛蓝不知道。
并且，那个夜晚，她亲眼看到顾均庭开枪，看到废弃工厂爆炸，绑架她的人，一个都没活。
顾均庭没对她解释过，但她能说服自己。
那些人绑了她，说要杀了她的时候，语气随意的就像宰杀牲口，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们身上不知背了多少人命，做了多少恶事，他们该死。
面对盛蓝无声的压迫，盛棠又说，“就算他做过什么，也是被逼的，你教过我，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可以反抗。”
盛蓝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她说的是——必须反抗。
盛棠没把话说的那么死，到底她经历的生死太少，心没有那么狠。
可即便她这样说了，盛蓝依然不说话。
盛棠有些生气了，她说，“算我求你！”
这下盛蓝笑了，“求就是求，什么叫算是？”
“……”
盛棠心里的火又被抬上来，“好！求你！行了吧？！”
她说完扭头就走，不想理盛蓝。
走出没几步，盛蓝在后边喊她，“哎！这辆车！”
盛棠回头，看到她眼神点了点和肖镭的车隔了两个车位的一辆黑色SUV，她就转身回来，瞥了一眼肖镭的车，眼神看了一周，没发现肖镭回来。
大概是还在打电话找人捞顾均庭出来……
盛棠上了盛蓝的车，直接坐到了后座，狠狠甩上车门。
“……”
盛蓝抬手挠了挠眉心，慢悠悠坐上驾驶座。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和她闹别扭的盛棠，那样子，妥妥一个炸毛的野猫，亮着锃亮的小猫爪，逮着谁都能挠两下。
怪不得顾均庭说盛棠难驯。
就她这个刻在基因里和自己想象的脾气，能轻易被驯服了才怪。
“坐前面来。”盛蓝从后视镜看着盛棠。
盛棠瞪过来，就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不，盛蓝又说，“哦，不听话是吧？那我打电话叫人再把顾均庭多关几天。”
“……”
两秒钟之后，后车门又被狠狠甩上，而后盛棠坐到副驾驶，关车门时夹到了她的礼服裙，她更气了。
拉安全带时好几下没拉出来，气的她又要哭。
她今晚的情绪很差，随时都收不住。
平时她不这样，身边人都知道她心肠冷硬，平日里见不到她掉一滴眼泪，但今晚她就是根本没办法冷静。
心里很躁，很想发泄。
用顾知桐的话说，她现在就是在无差别攻击。
盛蓝看着她那个样子，一点儿要安慰她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很悠闲的开了车窗，一只胳膊抵着腮，侧眸睨着她，“不是我的车啊，扯坏了要赔。”
“……”
盛棠扭头看一眼盛蓝，也就一秒钟，她有些无力的仰靠在座椅上。
她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妈？
也不是，盛蓝只是她姑姑的时候，盛棠就觉得很好。
即便六年前，她猜到了，但没人戳破那层窗户纸，盛棠以为可以一辈子就这样了。
偏偏楚星廉非要来把事情挑明了……
她对楚星廉的怨愤又多了几分。
但如果她追根究底，发现还要怪顾均庭。
如果不是他非要纠缠，那个时候非要她去和楚星廉打什么招呼，楚星廉也不会注意到她，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想了一圈，盛棠又不怪谁了。
她侧身慢慢将安全带拉出来，扣上，又靠回去，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
路上的时候，盛蓝几次转眸看她，盛棠还是那个姿势，闭着眼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就算是六年前她被绑架，回来也没这样。
那可能她对自己的身世突然爆出来这件事，确实挺在意的。
但没办法，她只能自己消化。
“……”
再次回到自己那个小房子，盛棠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但进门之后发现，久未住人的房子一尘不染，并没有因为空置而落满灰尘，生出陈腐的气息，盛棠有些吃惊。
她换掉那双值她好几个月工资的高跟鞋，开灯便看见餐桌上摆着的饭菜，很仔细的盖了防尘保温罩。
下意识的，她朝里面喊，“爸爸？”
没得到回应。
盛蓝换了鞋，走到餐桌旁打开防尘罩，饭菜还是热的。
“走了，”盛蓝去厨房洗了手出来，“今晚就咱娘俩。”
“……”
盛棠无疑很失望，又听到盛蓝说娘俩，她生气说一句，“我和你不是娘俩，我妈是棠雪。”
盛蓝啧一声，“从前我也说咱娘俩，也没见你这么多事，怎么我这姑姑变亲妈，待遇没升，反而降级了呢！”
听到亲妈这两个字，盛棠又有些炸毛，“那你就继续当姑姑，别想我叫你一声妈！”
盛棠脱了大衣，直接丢在了沙发上。
看她要往卫生间去，盛蓝喊她，“你不吃饭？”
“不想和你一起吃！”
盛蓝原本也不是个多么耐心的，被怼了一晚上，也有点儿收不住脾气，“盛棠你她妈来什么劲？你是不是皮痒想挨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