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绍霆面露不悦，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旋即直接关灯躺下。
这死丫头片子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的！
*
顾翩翩睡得不太安稳，不到六点就醒了，爬起来去洗手间，顺便看到林姒凌晨一点多发来的消息紧。
林姒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吃午餐。
她也有阵子没见林姒了，反正今天是周日，季绍霆也没提前说有什么安排，她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林姒家雠。
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时才七点多，季绍霆还睡着，萌哒哒的小可陪着他，这场景看起来好生搞笑，顾翩翩忍着笑悄悄带上门。
……
顾翩翩有林姒家的钥匙，开门进去惊讶的发现她竟然已经穿着家居服盘着头发在厨房忙忙碌碌。
顾翩翩惊讶地张着小口，“你是在梦游吗……才八点多，你怎么就起来了？”
林姒素面朝天的样子像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翻了个白眼，“我收到你回我的微信就起来了，想着给你做点吃的。”
林姒向来是“浪公主”，不玩到凌晨两三点不睡，不睡到中午不起，她竟然亲自早起给她做饭，一定有特殊的情结。
顾翩翩扒着厨房门看着她，幽幽地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呀？”
林姒没吱声，默默地将一枚鸡蛋打入平底锅，良久才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好像瘦了。”
顾翩翩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眼眶一酸，调侃道，“没有好吗，我还长了两斤肉呢，姒姐姐，妹妹我只是结了个婚，又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摧残，不用心疼我，真的！”
林姒逐渐把准备好的食物摆上餐桌，顾翩翩吃了一些，有点饱，林姒却让她再多吃点。
“那天我让你去求季绍霆，说实话我挺后悔的，你嫁了一个不爱的男人，我觉得我也有责任……”
顾翩翩鼻子可酸了，猛吃了一口燕麦，尽量笑着道，“你别瞎说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自愿的，再说了……季绍霆对我也还行，又没有折磨我。”
这下林姒眼眶也红了，声音低低的，鼻音浓重，“真的吗？季绍霆他……待你可好？”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家里上下的佣人待我也很客气。”真的不算不好，虽然没有爱，但至少是温柔的。
林姒盯着她的脸，她没怎么化妆，卧蚕有点明显，估计睡得不太好。
“那，季绍霆他……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如果他敢欺负你，你绝对不能瞒着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林姒想问的问题太多，想知道季绍霆性格如何，脾气如何，生活习惯如何，也想知道两人夫妻生活和不和谐，可是顾翩翩是个偏向于保守的传统名媛，这一方面一向不太谈，她怕一旦问出来顾翩翩会尴尬。
可是心里的担忧却怎么也止不住。季家那样的世家大族，估计长辈都不会很好相处，而且顾翩翩还是学生，季家人会不会逼着她生孩子……以及，季绍霆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会不会拈花惹草，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虽然他在江城名流圈内算是风评不错，但各种绯闻和传言也不是没有。
而翩翩还是个懵懂的孩子……
在她眼里顾翩翩像个单纯的妹妹，因为屈从于这场交易性质的婚姻而被迫长大。
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这已经足够不幸。
但顾翩翩仍然是笑着，“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林姒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沉默了很久，忽然下定决心一般，开口，“翩翩，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顾翩翩放下杯子，心头一紧。
“前些日子，楚易为难你的时候……宋寅成来找过我，他给了我一个信封，让我转交给你……当时我犹豫了，我一直觉得和他保持距离对你的未来比较好，况且我觉得季绍霆应该会帮你，我就忍着没给你，但是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和季绍霆结婚……”
林姒声音都在颤抖，她起身拿来那枚黑色的信封，递到顾翩翩手中。
顾翩翩心里乱极了。
“宋寅成”这三个字仿佛是被她深埋于心底的一颗定时炸弹，许久没有人提及，她几乎当作自己已经忘记。可一旦被人念起，那凌乱而仓促的“滴答”声又会再次响起。
她撕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张支票和一张Ultima黑卡。
原来只是钱而已，她将那张巨额支票撕掉，丢入纸篓中，拿着那张黑卡看了看，随手丢入包里，“这卡我会寄还给他。”
林姒还沉浸在纠结矛盾和痛苦中，“翩翩，这件事是我不好，你可以怪我……的确是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就自作主张。”
顾翩翩微笑着捏了捏她紧握的手，“不会，你做的是对的，我觉得这样很好。”
是的，她当时并不知道原来世界上除了季绍霆，还有另一个人肯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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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当时走投无路，会收下支票和黑卡。
也许，她就不用嫁给季绍霆，至今还是自由快乐的单身女孩。
可是，没有如果。
何况，那个人可以帮她一次、两次，却不可能帮她一辈子。
即便他真的拿出八亿美金帮她买回顾氏，也永远是不清不白的关系。
这个世界上只有季绍霆的帮助她可以欣然接受，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她是名正言顺的季太太。
她不想后悔，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后悔。
*
顾翩翩下午就回季宅了，因为没打招呼就走了，中午也不知道季绍霆有没有在家里吃饭，心有点虚，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妥当。
她上楼回卧室，没看到季绍霆，猜测他可能出门去了，或者在书房，正准备换衣服，猛然发现她放在大床中间的熊不见了。
惊慌失措。
她在偌大的主卧里找了一圈又一圈，打开衣柜、冲去衣帽间，到处都找不到。又忙跑回她的那个房间，把东西都翻乱了，还是没有看到。
那么大一只熊，怎么会不翼而飞了？
她站在二楼朝楼下喊陈伯和姜姨，都没人应她。
心慌意乱时，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怎么了？”
顾翩翩猛得回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小脸苍白。
季绍霆狐疑地盯着她，“陈伯可能去买菜了，你找他有事？”
“小可……我的小可怎么不见了？”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又颤，季绍霆眉头紧蹙，“什么？”
她激动地抬高了音调，“小可！我的泰迪熊！昨晚我放在床.上的，早上走之前还在的，怎么会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
季绍霆觉得着实好笑，对着她挑了挑眉，“熊？我扔了！”
“扔了？！”顾翩翩尖叫出声，整张小脸都憋红了，“你有病啊！你干嘛扔我的熊！”
他显然没料到顾翩翩竟然敢骂他，一脸吃了瘪的表情，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却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我看那熊挺旧的，不太干净，就扔了。”
她整张脸激动得嫣红，粉唇微颤，“你什么时候扔的？现在在哪儿？”
新婚小妻子为了一只毛绒玩具如此过激，季先生很不满，冷冷地道，“扔了就是扔了，我怎么知道现在在哪！我又不是收垃圾的！”
顾翩翩眼睛都红了，竟然没轻没重地推了他一把，“你到底什么时候扔的？你说清楚！”
季绍霆毫无防备，竟然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脸终于阴沉下来。
姜姨刚回家就听见两人争执，忙跑上楼来，见先生一脸山雨欲来的糟糕脸色，忙道，“太太您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顾翩翩不再想理季绍霆，转身问亭姨，“是不是每天定时有工人来宅子里清理垃圾，每天几点来？”
姜姨一头雾水，垃圾这种琐事一向都是下面的人在管，“是有的，我记得好像是中午之后，有专门的车子来运，太太，您怎么了？”
姜姨看起来并不确定时间。现在才下午四点，也许垃圾车还没来过。
顾翩翩脑子一转，转身便欲下楼——
却被季绍霆有力的长臂拽了回来，“你是不是疯了？难不成你要去后院翻垃圾堆？”
顾翩翩冷着脸不答。
季绍霆胸中一股无名怒火冉冉升起，“你别疯了！我早上就扔了，现在早就运到城外焚烧厂了，顾翩翩，你是故意的吧，因为一只熊和我来劲？”
最后一丝希望都幻灭了，顾翩翩绝望地推开他，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包重重掼在他身上——
季绍霆被她砸得有点懵，而且砸疼了，阴沉着脸斥道，“你真来劲了是不是？你打我还打上瘾了你！”
他额上的伤还没好全，这女人竟然又敢和他动手。
“先生！别生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姜姨怕季绍霆真被顾翩翩惹急了还手，忙挡在两人中间劝和，紧接着忙蹲下拾起丢在地上的包，这只新款包是没有拉链的设计，里面的钱包手机唇膏杂物全都散落出来。
姜姨蹲在地上捡，季绍霆却猝不及防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俯下.身拾起那张设计独特的Ultima黑卡，前后翻看，继而举起来放在顾翩翩眼前，“这是谁的？”
她心下慌乱，暗自斟酌，虽然现在她很生季绍霆的气，但因此引起误会也没必要。
“这是我爸爸以前给我的副卡。”
她在撒谎！这种信用卡是以个人资产申请的，根本就不存在副卡。
季绍霆笑得叫人毛骨悚然，“你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你当我是瞎的？”
顾翩翩盯着他举着的卡面看得仔细，才发现上面是有SYC英文缩写的，刚刚她在林姒家压根就没认真看过这张卡。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季绍霆已经暴怒地将卡片丢出去老远，食指对着她脑门，“顾翩翩，你好样的！你嫁了我，还敢用别的男人的卡！”
她是想解释的，而且她并不心虚，明明可以好好解释。
但季绍霆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她完全失去开口的欲.望。
她竟然用那种不屑甚至带着一点嘲弄的眼神看着他！
那股暗火终于演变成燎原大火，加之联想她今天异常的表现，一向努力装小绵羊的女人竟然为了一只破熊跟他动手？
他眸子阴冷，目光狠戾，“我明白了，堂堂第一名媛怎么会为了一只普通的玩具熊跟我闹？无非这只熊是特别的人送的……宋、寅、成！对吧！我扔了你念念不能忘的前任男友送你的爱心熊，伤心吧？是不是心碎欲死？顾翩翩，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泥吧，做什么梦呢，宋寅成已经结婚了，女方是外长的千金，你觉得他能为了你离婚？！所以你是打算当他的二.奶，还是让他当你的小白.脸？”
这男人字字句句都想一把匕首重重插在她心口上。
顾翩翩小脸彻底失了血色，一点生气都没有。
季绍霆如此过分地说这种话，她本是没必要理这个疯子的！可他字字都在中伤她的名誉，就算她不在乎，顾家的名誉也要在乎，她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她是爸爸的孩子。
她樱唇微启，声线喑哑，“季绍霆。我说了很多次，宋寅成不是我的前男友，我对他更不会抱有任何不道德的幻想，他对我来说……曾经是重要的良师益友。如果你一定要往龌.龊的方面联想，我无话可说。”
季绍霆大约是气到了极致，俊脸之上竟然还带着一丝丝残酷的微笑，但眸子是寒冷的，说出的话也句句寒冷刺骨，让顾翩翩怀疑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和会温情脉脉哄着她“不要哭”的丈夫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良师益友？你的意思是……没睡过？季太太，我心情好的时候可以装傻，但不代表我对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毫无了解，你和宋寅成至少纠缠了四年！四年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
顾翩翩头疼得快炸了，每多听他一句话都很想撕了他，逼他住口。
他见她没有反应，毫无动容地低声嗤笑，“顾家千金多年来营造清纯少女的形象，可你与宋检察官那几年的爱恨纠葛，传出去简直是痴男怨女，爱别离，求不得，难道顾千金十五六岁时不曾爬上宋检察官的床，偷食禁.果？”
“你够了！”她终于听不下去他的粗言秽.语，“季绍霆，你简直有妄想症！既然我说的每个字你都不相信，既然你觉得我是个伪少女，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她本以为季绍霆会反讽她“不是你求着我娶你么”之类的。
却没想到他竟然说——
“顾翩翩，我娶你，就是为了合理合法名正言顺地折磨你。”
她瞳孔一抽，潜意识里觉得他应该是在说气话，可是他的眼睛里充斥着阴狠和戾气，这让这句恶毒的气话显得……格外真实。
姜姨站在不远处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先生和人吵架吵得这样激烈。
而且很显然，因为她手贱捡起包里散落的东西，先生太太争吵的内容以及在短时间内得到了质的升华。
姜姨觉得自己闯了大祸，面色凝重。
顾翩翩觉得这场争吵真的过了，而且她实在累得不想再说一个字。
她垂着眸子，淡淡道，“季先生，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很不干净，那就请你永远不要碰我！”
语毕，她拾起地上的手机，摔关上主卧的房门。
季绍霆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摔门。
气极，拂袖下楼。走到酒柜随手抓了一瓶高度数洋酒，倒入酒杯，凶猛地灌了几杯下肚。
天色渐渐暗下来，陈伯小心翼翼地劝他少喝点，而且请示道，“先生，晚餐时间到了，可方才敲了好一阵门，太太都没应。”
他脸色还是很难看，但心里已经逐渐平静。
他本觉得自己非常生气，气到几乎想把顾翩翩活活掐死的地步。然而喝了几杯酒之后，眼前浮现她焦急失措无助的小脸，竟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他揉了揉眉心，径直上楼，立在主卧门前，拧动门锁，发现她竟然反锁了房门。
耐心一点一点磨散，“顾翩翩，开门，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以及噤若寒蝉的佣人们。
沉沉吸了一口气，厉声，“三秒钟，给我开门下楼吃饭，否则你会哭着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