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沥是吗？”
云和谨微微一笑。
云沥按下疑惑点头道：“是的。”
“都说你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否展露一手？”云和谨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合德身侧的楚苏濯。
云沥了然，“自然是可以的。”他询问合德与楚苏濯的意见：“我便来替郡马爷诊脉一二如何？”
合德笑意清浅，瞧了眼楚苏濯，“端看世子意愿了。”
楚苏濯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六哥请。”
云沥颔首摸上了他的脉搏，立时拧起眉头，传闻镇国公世子自小与药罐子为伍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甚至是短命之相。
可他摸出来的脉搏却是健康之人都未必能有的有力气息，这分明是常年习武之人的脉搏！
云沥心下一惊。
“很严重吗？本王瞧着侄儿的脸色不大好看？”云和谨唇边带笑地问道，那双眸子却过分精明藏着算计。
合德也不出声，就连楚苏濯也没什么表示，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多重考究过后，云沥松开了楚苏濯的手腕，对着楚苏濯作揖道：“惭愧惭愧，你这身体我大抵没有把握能让你痊愈，疗养一番倒是能缓解一二。”
楚苏濯回礼，“六哥言重了。”
云和谨意味不明地笑道：“可本王听说合德未过门之前，郡马病得出不了门？那日又怎能亲自去迎亲？今日也不见丝毫病气，难不成真是冲喜成功了？”
楚苏濯扬唇，“王叔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来说说，他这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云和谨只问云沥道。
云沥思量着开口：“不过外强中干罢了，早已是强弩之末，如若不能有益调理，便只能节哀。”
霎时间，周遭都安静下来。
三道目光一致的看着云沥，却也有所不同。
云和谨走前对云沥说了这么一句话：“子承父业，好得很！”
云沥半懂不懂，“这是何意？”
楚苏濯跟他说了一番如今的形势，云沥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子承父业”。
不止是医术，更是站队问题。
……
“你娘常来信催这件事，我呀也是乐意替你把关的。”
坤和宫内，皇后坐在上首，一派慈母的模样看着云沥，连说话都用的“我”字，可见是真的亲近了。
云沥罕见的无言以对。
皇后说道：“伯母这里有好些家世匹配的闺秀小像，你不如都看看，择个合眼缘的见个面？”
云沥难得有些结巴：“这…这言之过早了些？我也才年及十八，弱冠未达，怎需现下……相亲？”
他从前一心扑在药草医术之上，哪有余心想风花雪月之事？
现在出谷来到世俗上京，又恐哪里做得不好，免得连累父母亲，怎敢想这些事？
皇后以过来人的眼光劝说道：“十八也不小了，你瞧阿珩那小子，比你还要小上一岁，他与合德不也恩爱有加？”
阿珩便是镇国公世子楚苏濯了。
“就你们大哥成亲那会儿也才十八，老二老三他们几个又有哪个是弱冠之年结亲的？”
皇后为劝动他真是费了心思的，“你如今十八，比起来那几个也不算小了？”
云沥：“……”
到最后，云沥自个儿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听了多久皇后的“怂恿”之言。
只知道那些大家闺秀的小像他确实一张没看。
……
若说参拜佛祖问财问姻缘之事，唯有岭烬寺最为灵验。
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寺里的银杏叶如金灿灿的蝴蝶从高处展翅，盘旋而落，地表如披一层金黄的地衣，俱是美不胜收。
那日没有挑到云沥中意的姑娘，皇后又想出了一计，便是今日把人带来了岭烬寺，特意来问姻缘之事。
云沥趁着皇后礼佛，灵活的从大悲殿跑了出来，没人随行的姑姑瞧见。
跑的时候只晓得想跑，却不熟悉路况，不知往哪处跑。
就这样他跌跌撞撞跑到了后山。
——“小姐，您总是劝不听，如今可倒好了？连远门都出不来了。”
有丫鬟在啼哭，在控诉。
云沥顿住脚步。
这才发现前面菩提树下的椅子上坐着一名姑娘。
姑娘穿着一身荷花白锦裙，绾着时下大家闺秀最爱的飞仙髻，头戴两朵秀气的乳白绢花，耳挂红里透粉的垂珠玉滴。
再无过多的装扮。
姑娘的肌肤比雪白，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羸弱。观之相貌又透着楚楚动人。
她略一抬眼便要开口，不曾想视线撞进一双温和的凤眸之中，便怔住了。
云沥与姑娘对视间只有一个念头，好纯净的眼神。
“什么人？”
小桃站在宁疏舟跟前，把人护在身后，如视虎狼般凶狠地瞪着云沥。
“在下本是窜来此处，无意打扰姑娘安静。”云沥作揖礼。
一个“窜”字，何其巧妙。
有趣，宁疏舟眉眼含笑，“算不得打扰，倒是我与我这丫头挡了公子的路？”
——你既是慌不择路跑出来的，想来我与我的丫鬟在此处便是叫公子为难了？
云沥耳尖拔红，“没有没有。”
“没有便好。”宁疏舟笑了笑。
云沥的耳朵明显更红了。
小桃俯身在宁疏舟的耳畔轻声道：“小姐，咱们该回去了，这外头的风眼见就要大起来了。”
殊不知云沥自小也是跟着礼亲王学过武艺的，耳朵自然比常人灵敏。
云沥不露声色的注意着她们主仆的动作。
难怪他观面相都觉得这姑娘身子骨不好，这连风都不能多见的，也属实厉害了些。
在雾谷里，他鲜少能有大展身手的时候，多是偶有能出谷见世面的时候顺手救个人。
只是还没把过脉，他也不能妄下定论这姑娘害的什么病症。
眼下有外男来此，委实不好久待，宁疏舟这才听了小桃的话，与云沥别过。
云沥负手背在身后，看着她们主仆离去的背影，期间听闻姑娘咳嗽不下六遍，丫鬟恨铁不成钢数十句。
云沥在原地摇头轻笑。
世间哪有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倏地，他收起了笑容。
除非心有所感，知之活不长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