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沁的目光极快的从这些人人脸上浏览而过，她发现，这里的人基本上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穿着褴褛，面黄肌瘦，面上或多或少带着几分窘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穷苦的味道，一部分则是身着布衣，甚至衣着鲜亮，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精明，还有的便是被当做物品买卖的孩子们，小到三四岁，大到十二三岁都有，多数均神情麻木，似乎被卖掉的结局如何？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在这其中，几个牵着孩子的百姓，同样看着摄政王蠢蠢欲动，他们是想把孩子卖出去的，所以一进来便看着那些衣着甚好的人，知晓她们便是人牙子，可当钟离沁进来的时候，他们买卖的目标瞬间变了，知道这才是大买主，绝对出手阔绰。
不过可惜，他们想错了，钟离沁是来找人的，无意与他们做买卖。
径直走到人群之中衣着显眼，甚至在脖子上戴着一串镶金佛珠的老妇人面前，钟离沁与文琅停下脚步。
“你看起来跟她们不太一样。”
闻言，曾阿婆尽显老态的眼皮子微微挑起，毫不掩饰的将眼前的两个人打量了一下，回道：
“大人好眼力。”
她是这条乖儿巷的老板，也就是所有人牙子的头头，买卖的所有数目都要经过她手。
“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呢，大人。”
“孤来找一个人。”
“找人？”
这话把曾阿婆给逗乐了，这里之所以叫乖儿巷，顾名思义，便是只做买卖孩子的勾当，而乖巧的孩子最是讨喜，能令买方和卖方都满意，久而久之便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这么多年了，她可从来不曾听说有人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人的。
曾阿婆刚想说找人的事情她无能为力，可一抬头对上眼前那双凤眸时，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因那无形的威压震慑到了她。
看来她还是想错了，眼前的人不仅是条大鱼，还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双眸一转，曾阿婆顿时改了话头。
“不知大人是要找谁，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钟离沁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打开一看，正是莫衍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你可认得？他小时候应当在这里被卖过。”
拿着长大后的样子问她，这人小时候有没有被卖过？这让她怎么想的起来，更何况每天被买卖的孩子这么多，曾阿婆一下子犯了难，若是旁的人，她早就要破口大骂了，毕竟她可不做找人的买卖，还只给了这么一张可以说是没有用的信息。
不对，也不能完全说没有用吧，至少这画像上的人样貌还不错。
伸手从摄政王的手里接过画像，曾阿婆想了许久。
“这位郎君小的时候，我好像确实见过。”
曾阿婆买孩子是有要求的，样貌长得好的，身体健壮的，看起来机灵的，价钱会高一些，反之只会给的很低，或者直接不要，尤其是病怏怏的那种，连打杂的活都做不了，买回来也没什么用。
而像画像里的这个，容貌上乘，若是身体没什么毛病，她会出个好价钱，然后转手卖到青楼，或者是魅阁。
曾阿婆点了点头。
“有印象，卖到青楼里去了。”
此话一出，钟离沁顿时瞳孔一缩，喝道：
“不可能！”
就连一旁的文琅都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里，莫衍绝不可能是青楼里出来的，她又不是没逛过那地方，那些小郎君搔首弄姿的，多的是做作的姿态，只为了吸引贵客，她家姐夫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就是啊，怎么可能卖到青楼啊？要是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说着就要拔出腰间的剑来，把曾阿婆吓了一跳，她的人也随即面色一凝，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钟离沁摆了摆手，示意文琅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对着眼前的老妇人沉声道：
“你肯定是记错了，再想。”
“不可能记错的，样貌好的，一般都是卖到那，不然就是魅阁。”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子分的，曾阿婆表示自己不会弄错，然而下一秒，她的脖子就被人掐住，足尖立起，整个人随即悬空起来，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曾阿婆身边的人瞬间掏出武器。
“大胆！放开我们老大！”
文琅自然也不甘示弱，拔剑以对，可看着眼前这么多人，也有些心上打鼓，想着钟离沁方才阻止她让她不要冲动，下一秒手就掐人脖子上了，到底是谁更冲动啊？
手上的力度还在逐渐加大，摄政王毒蛇般的目光停留在曾阿婆那张憋得通红的脸上。
“一帮宵小之辈可不是孤的对手，孤说了，再想。”
“想…小的…一定帮您想。”
猛地将手抽回来，钟离沁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摔倒在地，咳嗽不止，没有回话，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不知大人要找的人，是在几岁的时候被卖掉的？”
“这个孤不知道。”
不知道？每一年进她手里的孩子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这让她怎么找？曾阿婆感到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她苍白着一张脸，知晓若是找不出来，自己或许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绞尽脑汁也得想办法。
“请您再容我看看这张画像…”
“看吧。”
“请您再容我回去吧，十余年前的账本拿出来。”
钟离沁微微昂首以作回应，不多时，曾阿婆回来了，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沓账本。
这已经算少的了，毕竟容貌上乘的孩子可不多，这一沓已经是全部了，若那画像的人相貌普通，那她还真不知道要翻到猴年马月去。
曾阿婆把账本直接摊在地上，一张张的摸索过去。
是了，是这一张，也只有这一张与那画像上的人极其相似，她将其掏出来送到钟离沁的面前。
“是这个没错吧？他叫莫桁，陵水村村人，13年前被卖到我这里，然后转手卖到青楼去了。”
莫桁，倒是跟莫衍一个姓，钟离沁将莫桁的画像拿过来，看着那孩童的模样许久，得出结论，这个并不是莫衍，但说不定与莫衍有点关系，毕竟同一个姓氏，样貌也有相似之处，绝不可能是巧合。
“这个人，还活着吗？”
“死了，卖到青楼里两年就被人玩死了，那老鸨居然还不要脸的叫我退钱，说是我卖了个病秧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