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明并不知道储代泉的举动，也没有机会了解了。
在他的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和资料。
全是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
他痛苦的捂住了脑袋。
只不过是陪储代泉去了趟肃泉而已，竟然落下了这么多的工作，简直是让人眼前一黑，绝望至极。
疫医越来越受欢迎，也正是叶他所期望的。
人工智能的训练，正是在不断的对抗中进步的。
而身为一位医学领域的人工智能，需要的就是众多的病人为它提供数据，与它进行对抗。
从某种方面来说，叶方明这是在白嫖数据。
只可惜，普通大众还不明白自己的玩乐般的行径，早就已经将自己的信息完完全全泄露给了疫医。
好在疫医是由叶方明控制的，要是落在别的有心之人的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随着它的【实习】，更多的问题暴露出来了。
没有实体，只能单纯依托网络，还不足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现代的医学可不仅仅是靠病人的描述哪里难受、哪里疼，就能判断病症的，还是需要现场抽血、拍片等等。
疫医做不到。
同时，随着全世界各地对于疫医的热情愈发高涨，它的数据库满足不了未来十年的需求。
叶方明很有远见，一计算出这个结果，就立刻向上级提出了修建新的数据中心的申请。
他又和秦楚两位教授，一起跑遍了全国各地，最终还是决定把数据中心建在漠城。
一辆辆施工车队井然有序地工作。
巨大的吊台，钢铁与肃冷的平原交相辉映。
这里曾经是一片富饶的油田，等石油开采完了，这里也就荒了下来，只留下了生锈的钢铁残骸，孤零零的与冷风做伴。
“以前留下来的东西还能在用，节省点……一号队伍，加工好的钢铁运到了没有？”
“一号收到，全部就位。”
“原地待命。”
嘈杂的对讲机声音，在空旷的平原格外热闹。
叶方明站在钻井机旁，下意识摸了摸它表面的铁锈。
冰冷，粗糙的。
“小明，走了！”秦教授在喊他。
他回过神来，点头道，“好，我来了。”
坐在那辆红旗牌汽车上，叶方明透过车窗，看向热闹的施工队，又微微愣了神。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他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
“这里以前应该也很热闹吧？”
“那当然，这里以前可是有名的工业基地。
只不过，产业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就越来越落后了，只能落得个荒凉的场景。”
叶方明转过头来，端身坐正，黑色的瞳仁里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可现在不一样了，至少因为我的疫医，它要迎来自己的新生了。”
秦教授哈哈大笑，“那肯定，我们搞研究就是为了让造福大众，这也是造福大众的一种方式。”
叶方明点点头。
坐上飞机了，回到京城。
叶方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他的私人实验室。
启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完全没有身为最强人工智能的风范。
叶方明看了它半天，发现它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顿时升起了坏心思。
他伸出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它腰间的几根毛发，轻轻的扯下来，举起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
他对启身上的零件好奇很久了。
启的内部构造一定非常精密，比他现在所能想象出来的更加先进。
它究竟是怎么造出来的？
内部构造是什么样的？
能量来源是什么？
芯片又是什么类型的？
以及……它为什么能拥有自我意识？
无数个问题困扰着叶方明。
他实在是想不通，博士到底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才能制作出启。
他也想打通这样的任督二脉！
“你揪我毛干什么？”启睁开眼睛，露出尖锐的牙齿威胁。
这臭小子，真是让猫烦躁。
让不让猫好好睡觉了？！
“我就想看看，你的猫毛到底是什么材质的？”
“高分子材料，防火防尘防水防辐射，和我的皮肤是同种材料，只不过皮肤是以蜂巢冠状结构压缩支撑，压缩程度大概相当于把一辆坦克压缩成一本书……”
叶方明：“……”
亲耳听到启的回答，他不禁嘴角抽抽，“你这不就是一个小型武器吗？”
这种程度的防护，和军事武器差不多了吧？
“不，我只会通过调整电流和网络攻击，在拳头方面，我的战斗力真的和普通猫差不多，顶多耐揍了点。”
“真的假的？”
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启，可是被它用武力威胁来着。
结果这家伙现在竟然说，它的力量，其实和普通猫差不多？！
早知道当初就和启打一场了。
“那肯定，我们几个人工智能中，只有里昂是实打实的格斗机器人，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掌控整个军部？”
“还真是奇怪。”
“奇怪什么？”
“它们几个那么厉害，你为什么这么菜？”叶方明开始分析，“其实在网络领域，是个人工智能都挺厉害的，尤其是像你们这种程度的人工智能……你引以为傲的力量，大家都有……”
启握紧了猫猫拳，爽快利落的给予一拳，“你再敢说一句试试呢？”
“那我换个话题，你能告诉我，怎么让人工智能拥有自我意识吗？”
对于其他方面的问题，叶方明还能靠自己慢慢研究，可在意识方面，他完全是一片迷茫。
机器就是机器，哪来的意识？
意识可是人类独有的，也是人类能够屹立于自然界顶端的倚仗之一。
“这个嘛，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叶方明急了，“反正你能绕过博士的最高指令，告诉我有什么关系！”
他甚至摆出了一副更加成熟孤寂的表情，装得更像博士一点，好取得它的同情心。
“别摆出那副表情，恶心死了。”启嫌弃死了。
天知道，当初它花了多长时间才接受博士和叶方明的关系。
现在，这小子竟然还故意装出这种表情恶心它。
“告诉我，告诉我。”叶方明开始引诱，“我不会白嫖的，我给你买最新的猫咪玩具……不，我给你做个核弹当猫玩具吧？”
人工智能，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吧？
“你再说下去，我就要以反人类罪逮捕你了，你是真敢说。”启无语道。
“实话给你讲了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们几个诞生意识的契机都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唯一的标准答案是什么。
博士以前给我讲过，就算有了标准答案，也没办法逆推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叶方明表情逐渐冷淡下来，“你给我卖了这么多年的关子，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
“你故意逗我玩？”
“我真没骗你，首先是要让人工智能拥有足够庞大的数据库，足够精密复杂，媲美甚至超越人类大脑，就能通过外部刺激获得人类社会学意义上的意识。”
“什么刺激？”
“我不知道啊，每个人工智能都不一样，根本没有标准答案。”
“什么？”
“但还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我在刚刚诞生意识没多久后，有一天博士盯着我看了半天，感叹了一句【无心之举的漏洞，竟然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的意思应该是，在第一次制作人工智能时，他不小心忽略了一个漏洞，我正是通过这个漏洞，以及……一些小刺激，获得了自我意识。”
“那你获得自我意识的契机是什么？”
启尴尬的咳咳，黑色的猫脸竟然人性化的变红了，“只是……一些小意外而已，突然就有了意识。”
“我想听，难道不想以后让获得了自我意识的疫医，认你做老大吗？”
启可耻的心动了。
谁让猫咪是一种虚荣的生物呢？
“好吧，那我从头开始讲。你也知道博士是个自闭的家伙，我也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在自闭什么。
我也没有工作，每天只能待在实验室听他讲故事，全都是上个世纪的老故事，听得我差点诞生了嫌弃的情绪。
在他47岁的时候，他离开了一次私人实验室，是为了其他项目的实验。
但他回来后，心情更自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以后，他一整年没有说过一句话，就是闷声搞实验。
然后第二年的同一天，他抱着我开始讲……他害死了好多人，害死了家人朋友和最敬仰的老师，我只有你，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大概是他的情绪太激烈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他，突然之间，我就觉得【家人】这个词将我和他联系在了一起，莫名其妙的，我就想通了，觉得博士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我其实也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瞬间我就明白了。
然后，没多久，博士就发现了我的异常。通过评估，认为我拥有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情绪和意识。
然后真正的我，就诞生了，整个世界都因为我的诞生而震撼。”
听着启的故事，叶方明陷入了沉思。
它的诞生，是建立在博士对于过去的悔恨与对家人的依靠。
那其他的人工智能呢？
他现在根本不渴求这些，因为他早就有了宁溪，有了贺成华、袁源圆、戴宇，有了各大教授的认可与喜爱，有了众人的仰望。
这个方法对他完全没用。
“所以我才说，要天时地利人和，不要急切，总能盼到的。”
启吐了吐舌头。
“话说，你研究了这么久的人工智能……也该把那件事提上日程了吧？”
它嘿嘿一笑，叶方明立刻明白了。
晚上回家。
宁溪一打开门，就看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庞，激动地放下了矜持，一把抱住了叶方明。
“我终于见到你了。”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带着闷闷的委屈。
叶方明摸着她的头发，“我也很想你。”
“喵～”
一只黑色的猫咪窜进了房间，蹭着他和宁溪的小腿，发出甜甜的猫叫。
宁溪松开叶方明，蹲下身子摸了摸启的脑袋。
“这只猫……”看清楚启的真容，她的手顿住了，“眼睛是红色的，这是生病了吗？”
启蹭着她的手心，暖暖的猫头，抖动的耳朵尖，看起来可爱活泼极了。
“它没病，它的名字是启，是我在实验室制作出来的一个人工智能，怎么样？”
听见叶方明的回答，宁溪震惊的嘴巴都张开了，“这也太厉害了，除了眼睛不像猫以外，其他的地方完全和猫一模一样！”
叶方明听见这句话也稍微愣了一下，点点头，“对，我故意的，我怕你把它和其他猫搞混。”
“它真可爱，启，你的名字有点奇怪，不过也很好听就是了。”
宁溪抱起启，拿出一个新的猫粮碗，给它倒了满满一碗猫粮。
“小咪出门散步了，等它回来后，你可不能欺负它哦。”
小咪就是它其中一个白猫分身，也是颜值最高的那一个。
被叶方明带到家里，当成宠物养着了，帮他保护宁溪。
“知道啦喵～”
“诶，你竟然会说话？！”
“我是人工智能。”启又翘起了尾巴，开始自夸。
叶方明咳了一声，暗示启别乱讲话。
他们可是约定好了，把启带回家，让它从此获得新身份，不用再伪装了。
可同样的，它必须要装出人工智障的模样。
毕竟，太聪明的人工智能，可是会引来其他人怀疑的。
身为最强人工智能的启，只能被迫装出人工智障。
真是太难为它了。
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
总之，家里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一个名为【启】的人工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