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毫无破绽，却彻底让时妩一头雾水。
盛陆离话里话外都不曾认识时妩，但对她很喜欢，要她好好和盛初熠相处。
走出重症监护室病房，时妩一脸沉思，盛初熠睨着她的表情，“失望了吗？”
“有点。”
时妩表情纠结，静静走了一会，脸上划过一抹释然，“换个角度想，六公主既然没来，应该还在穗宁好好活着，是件好事。”
盛陆离的解释太巧合。
但无论盛陆离是不是六公主，她都是盛初熠的家人。
两人又去见了盛初熠的奶奶，奶奶对时妩赞不绝口，恨不得能把人留下来过年。
为了盛陆离，奶奶过年是不打算回国的，只有他们两人留在意大利。
时妩动了恻隐之心。
父兄驻守军营总不归家，年少时期，她的元诞，都在祖父祖母的陪伴下度过。
长大了，她的元诞从军营过到后宫。
除了那一顿象征团圆的盛宴，再没什么意味着全家团聚。
时妩点点头，“我陪你们过年。”
盛奶奶高兴极了，带着她一块包饺子。
“老大家这几个孩子，都是磕磕绊绊长大。”
盛奶奶一边包，和时妩唠家常，“初一是大年初一生的，人家都说这个日子好，命硬，能吉祥长寿。”
“起初我们这些老的可高兴了，初一也争气，小小年纪一直跳级，别人上大学的年纪，他研究生毕业回国。”
盛奶奶叹一声气，“回来才发现，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七情六欲没开窍。”
时妩一脸疑惑。
她琢磨了会，怎么也没法把那个清隽温润，在某些地方又蔫儿坏的男人，和“没开窍”这三个字连接起来。
“乖乖，你不知道也正常。”
盛奶奶笑眯眯拍她，转了话题，“初一现在性格可好了，你跟着他有福吃。”
除夕夜，盛陆离在医院允许下回了家。
四个人围坐在桌前，其乐融融。
盛奶奶招呼着时妩和盛初熠，不忘了嘱咐，“六六，奶奶特意包了你爱吃的大虾饺子，多吃些。”
盛陆离咬了口，汁水烫得她吐出粉红的舌头，小声哈着气，朝盛奶奶笑得甜蜜，“奶奶对我最好。”
盛初熠对虾过敏，盛陆离那碗是单独做的。
时妩看着盛陆离小口小口进食的模样，拇指指腹抵着食指的指节轻轻揉捻，有些走神。
盛陆离长着和六公主一模一样的脸。
说着不认识她的话，一举一动和进食喜好，却又全然相同。
她和六公主交好，六公主断不会骗她说不认识。
太奇怪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吃完饭，盛陆离说想休息，早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春节晚会播放着老人家喜欢的小品，盛奶奶看得津津有味，时妩和盛初熠陪着她。
眼看到了九点，时妩也打了招呼起身，准备休息。
这是一套海边的小洋房，最高的三层一半是房间，另一半做成露天阳台，可以清晰的看见大海。
盛初熠和时妩的房间在二楼，三楼是盛陆离住着。
时妩想去天台看看海，踩着木质楼梯，她脚步轻缓迈上三楼。
盛陆离的房间门虚掩着，压抑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来，时妩脚步一顿，下意识从门缝里看去。
这一看，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盛陆离坐在床上，苍白的手紧紧捂着口鼻，鲜血从指缝渗出来，顺着手腕滴落在酒红的被褥上。
时妩猛地推开门。
她三两步走到床边，盯着盛陆离几乎是大口大口呛咳的鲜血，声音微颤，“我们回医院。”
“不行……”
盛陆离伸手拉住她，声音细若蚊蝇，“不要，嫂嫂。”
“马上……就是大年初一了。”
好不容易能和家人过一个好年，她不想搅碎这份温馨。
盛陆离力气很轻，抓着时妩不肯放手。
鲜血洇进了被褥，在酒红的缎面上开出暗红的花，并不明显。
盛陆离缓了好一会才止住咳意。
“是我不好，让嫂嫂害怕了。”
盛陆离手指攥紧，沾满鲜血的纸巾被她藏在掌心，她抬头朝时妩笑，唇角的血色分外刺眼。
时妩没想到，她身体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仿佛一碰就碎。
“你……”
满腹的话不知从何出口，盛陆离似是看出她的犹豫，微微一笑，“嫂嫂能不能哄我睡觉？”
“我喜欢听古代宫闱里的故事，嫂嫂给我讲讲，可以吗？”
时妩紧盯着她，妖娆的狐狸眸掀起层层浪潮。
“正好，我也知道一个故事，关于皇帝与贵妃。”
时妩的语调低沉清晰，“皇帝尚是无名皇子时，已经和贵妃两情相悦，两人青梅竹马长大。”
“后来贵妃家中出事，无奈之下替父从军，凯旋回朝后，皇子成为了皇帝，将她迎入后宫为妃。”
“但不知为何，皇帝对贵妃不似从前，奖赏赐福不断，独独不给贵妃真正的宠爱，拿她当摆件。”
“叛军攻入皇宫之日，皇帝不知所踪，贵妃负隅顽抗，最终倒在血泊……”
时妩说得缓慢，一双眼静静看着盛陆离的神情。
盛陆离听得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欣赏旁人的故事，一双眼清澈得只见她的倒影，再没有其他反应。
当年六公主跟着狗皇帝长大，兄妹感情极好，多少知道他们之间一些嫌隙。
如果真是六公主，不可能对这些没有反应。
时妩轻叹一声，暗道是自己想多了。
“我讲完了。”
时妩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正要起身，盛陆离却拉住她，神情认真，“这个故事的结局，好苦。”
“是很苦。”
时妩勾唇笑了笑，“贵妃到死都不明白，她为这个朝代的安宁作出贡献，为何归来物是人非，两小无猜的皇帝对她只剩虚与委蛇，甚至不让她侍寝。”
当盛陆离只是盛陆离，这个故事便也只是故事。
时妩随口一句吐槽。
却听盛陆离轻轻道，“若是我来写这个故事，我会写皇帝有难言之隐，比如，太后干政，佞臣当道。”
“皇帝既和她青梅竹马，后又大张旗鼓将人迎入后宫，一定是爱她的。但一介无名皇子，能在战乱之时坐上皇位，必然经历常人不能忍受之苦。”
盛陆离朝时妩轻轻一笑，“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嫂嫂？”